高手 by 三摇

简介:
讲的是一个别扭受怎么不再别扭,温柔攻怎么继续温柔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温馨清水
主角:安景生,袁小又 ┃ 配角:蒋理,董跃,吴奕铭,潘悦
其它:HE (结局)





  
  袁小又回到家的时候,蒋理还没有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蒋理回来的时间都很迟,贴在冰箱上的便条除了“我恨加班”没有别的话。袁小又闲着无聊,洗完澡之后便爬上床拿PSP又玩起了大众高尔夫。
  
  其实袁小又在两年之前还完全没有接触过高尔夫,那时候他的全部娱乐是桌球或网球,在他印象中高尔夫是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才去碰的玩意。
  
  毕业之后在网上认识了找合租的蒋理。其实袁小又并不太喜欢集体生活,本以为毕业之后能离开宿舍一个人住着清静一点,没想到H城的房价高的令人咋舌,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与人合租。其实当时也有同学邀他一起住,袁小又最后还是决定拒绝,打的算盘是与陌生人合住的话,自己的空间可能会多一些。
  
  没想到遇上的却是蒋理这样子的室友。袁小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嘴里抱怨着在网上不是都说好房子的状况了干嘛还非要来看,不过还是客气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红茶丢给他。
  
  袁小又看了看空着的那间房间,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只小书架,有一个嵌入式的衣橱,看起来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一眼便看中了这房间带的小阳台,没有用玻璃窗封起来,水泥护栏上搁着一小盆仙人掌。
  
  蒋理在一旁说你东西搬过来就可以住了,这边也接了网线,都很方便的,房租水电一季度结一次可以吧,厨房浴室设施齐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袁小又愣了一下,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
  
  蒋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他说你有空就搬,我赶着去上班不能帮你了不好意思,说着就挥着手出了门。
  
  袁小又瞪着眼看蒋理穿的涂鸦T恤和磨白的牛仔裤,想在什么地方上班可以穿成这样。
  
  蒋理是在杂志社工作,名片上印的头衔是“市场部总监”,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一拉广告的。好在他在的报业集团名气与发行量都极大,所以少了些出去跑业务的辛苦,更多时候是坐在办公室权衡着哪间公司的产品能符合他们杂志的格调。
  
  蒋理做的是集团旗下的一本专业高尔夫杂志,名叫《高手GOLF》,虽说才创刊两年,发行量却一直很理想,蒋理因为工作之便经常拿到一些高尔夫俱乐部的代金券,于是室友袁小又便沾了光,开始接触这项平时根本不会花钱去玩的运动。
  
  说来袁小又也是对高尔夫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天份,才打过几次就敢上果岭而且架式也摆得有模有样。那一天他拿着蒋理送他的“骐骥高尔夫俱乐部”的招待券去打免费球的时候,正巧一年难得遇上几次的老板董跃也在场上,见了袁小又之后便问道有没有兴趣来这里上班。
  
  袁小又当时正是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的时期,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于是后来便一直边学边上班,时间久了渐渐迷上了这项运动。
  
  董跃其实想的也简单,袁小又长的很出挑,打球的样子也十分有范儿,拿的是代金券,看起来也不像是二世祖,所以自己算是提供给他一个挣零花钱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袁小又居然已经大学毕业,当时他看着袁小又的样子,穿着件天蓝色T恤和白色休闲裤,读高三都是往大里说。后来也问过他觉得自己一正规院校大学生来这里会不会觉得吃亏,袁小又说有什么亏,在这里拿的不少,而且还可以免费打球,我满意的很。
  
  董跃也就由着他去,做了两年出发站后今年终于开始让他当了球童,经常来玩的几个客人也觉得他长得又好打球姿势也标准,经常指名要他带。董跃颇为满意,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把球童大换血,重新招一批帅哥美女过来。
  
  袁小又前段时间听蒋理说起杂志社人员调动,新任主编是原先做电影杂志的那位,刚上任毫无头续,连累着他们一帮人全跟着加班。
  
  蒋理那天晚上靠在袁小又椅背上哀嚎:身为一本专业高尔夫杂志的主编兼助理出版人,他居然碰都没有碰过高尔夫!
  
  袁小又说我之前不也没碰过,现在不也在做。
  
  蒋理嚎得更大声了,说难道还要我再忍他两年。
  
  结果自然是没有等到两年。新上任之后出的第一期杂志内容并没有太大改变,还是沿袭了之前一贯的风格与版块,销量也是稳中有升,蒋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今天也是那位新领导请客聚会,是说来了快一个月都还没有和大家正式聚过,现在就当是庆功宴。
  
  结束的时候主编拉过蒋理,说有没有好的俱乐部推荐,我现在做这个怎么着也得熟悉一下,一点都不会打也太不像话了。
  
  蒋理大力点头说应该应该,从名片夹里找出董跃的名字,说这家草场很好,球童也很专业,你可以跟他们老板联系联系。
  
  主编点头,将名片搜进口袋里,然后帮蒋理叫了车,甩上车门的时候还不忘加上一句“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蒋理郁闷,报上地址后,冲司机说能多给我十块钱的票么。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袁小又屋里的灯还亮着,蒋理便敲了敲门高声说小又有没有睡商量件事儿。
  
  袁小又应着门没锁,眼睛还是不肯离开手上的PSP。
  
  蒋理坐到他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说周末我们领导去学高尔夫,到时候你能不能抽空带他。
  
  袁小又“啊”了一声,说你们领导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蒋理点头,说据说他玩的最好的是乒乓球。
  
  于是一个下盘扎实胳膊健壮的中年大叔挥舞乒乓球拍的矫健身姿浮现在了袁小又脑海里,他点头说可以啊他叫什么名字,我去跟老板说。
  
  安景生。蒋理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口气还有点咬牙切齿,愤愤地说我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别仗着十点上班就天天熬夜。
  
  袁小又应着知道了,又埋头继续手上的游戏,安景生这个名字也没有太往心里记。
  
  没想到的是到了后来,安景生却成了他生活中比高尔夫更重要的存在。
  

  
  袁小又周末照例睡到八点半起床,穿着睡衣下楼去早点摊买了豆浆锅贴,又爬上楼,开了电视转到音乐台,然后一本正经坐在餐桌前把早点消灭干净。
  
  读大学那会儿袁小又延续了高中时不吃早点的习惯,不过目的由省钱每天早上争分夺秒地赖床,然后时常性的胃痛。直到后来开始在“骐骥”工作之后,每天的运动量说小也不小,碰上个周末节假日什么的忙起来更是体力更不上,后来也就逼着自己早上起来早一点填填肚子,把上下楼梯权当成热身运动。
  
  吃完东西看了看时间,整好九点一刻。袁小又随着电视上的音乐声哼了句“十年之前”,然后按掉遥控器,那句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就干巴巴地从他嗓子里跑了出来,袁小又呆了一下,闭上了嘴巴。
  
  十年之前袁小又还是袁小又同学,在自家的小县城里上高中。那时候只有学校的机房里会让你摸四十五分钟的电脑,街上网吧得四块钱一小时,网吧的机器只有一种聊天工具,是现在改名叫QQ的OICQ。
  
  袁小又同学就是在OICQ上认识的自己的初恋。那时候上网的人还没现在那么多的精分症状,一上来就先把自个儿的身高体重年龄姓名报上了,大部分都是真的。初恋说袁小又啊你的名字真可爱,袁小又你寄张照片给我看看吧。
  
  袁小又就寄了张自己一百天时的照片给了他。是真的寄,袁小又贴了八毛一张的邮票,找他要了地址,背着会成天耳提面命着高三要好好学习然后扣下学生信件的班主任,丢到校门口的邮筒里。
  
  初恋收到信后在网上骂袁小又,说你唬弄我,不然反正我们离这么近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于是袁小又同学早餐都舍不得吃,省下那周的零花钱赶在周末去了市里赴约。
  
  初恋一见袁小又就笑了,说你怎么这么小,说念高三是骗人的吧。
  
  袁小又从口袋里掏身份证,说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准备着呢。
  
  初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口白牙整整齐齐在他眼前晃,袁小又看着,觉得自己似乎被晃晕了脑袋。
  
  去“骐骥”的公车只有15路一班,由此可见哪怕是董跃的财力也不够在市区建高尔夫球场,俱乐部安在了郊外,董跃当然不嫌远,大多数有钱去玩的客人也不嫌远,只是苦了那些在那里辛苦打工的工作人员。
  
  袁小又准时在九点二十的时候站到了小区门口的站牌那儿等公车。他想现在多好,去哪里最多只需要丢两枚硬币,哪像以前还得省下来早餐钱。
  
  袁小又按了按自己的胃,好久都没痛过了。
  
  董跃一早听袁小又打过了招呼,安景生也给他打过了电话说这周六要过来打球,因为算是老合作伙伴了,于是那天也排开其他工作留在俱乐部等安景生大驾。
  
  安景生跟着董跃来找袁小又的时候,袁小又正百无聊赖的蹲着拉身边的同伴闲瞌牙。
  
  “看那个人!我跟你说我最讨厌看那种穿梦特娇翻领T恤的人了,一股子农民企业家的味道,土的掉渣,还卖的死贵。”
  
  安景生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的从还没发行的集团新一期“时尚”杂志上学的高尔夫时尚着装:MONTAGUT丝光棉T恤,面如死灰。
  
  董跃干咳一下,叫了声“小又”,袁小又迅速地立正站好,没忘记弯下腰抚平膝盖那儿因为蹲太久皱着的布料,然后转过脸看到一脸尴尬的安景生,和他身上套的衣服脸也绿了。
  
  安景生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董跃力荐的最佳球童,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其实经过两年的成长,袁小又的脸已经迅速从高中生成长到大二,在外面说完真实年龄后加上一句我脸嫩,倒也并没有太多的人质疑。只是安景生被刚刚他说的话疙瘩着,哪怕眼前这小男孩大眼睛挺鼻梁,脸上也是白里透红一副健康青春的样子,还是拼命想找点儿由头想叫董跃给换个人。
  
  袁小又怎么着也算是做了两年的服务业,看了安景生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刚说的话怕是被他听去了,脑子里拼命转着念头想怎么样去补救,没辙只好先给他一个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从中学起袁小又就知道自己笑起来特乖,只可惜父母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这杀伤力也只有在老师指着考卷说找家长来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袁小又平时也不算调皮,老师见他那样笑一下,再说上一句我爸妈这星期都不在家,百分之百地都慈爱地叹一口气,说下次考试的时候记住要检查啊。
  
  到了大学之后,袁小又死性不改,每到考试的时候总是先送上笑脸然后勾住下铺那位一等奖学金获得者脖子,说这次靠你罩啊我没钱交重修费,结果居然还能屡试不爽。
  
  就连蒋理也曾经在批评他不注重公共卫生的时候破功,说靠怎么感觉我是在带儿子似的,然后自己去收拾了东西。
  
  果然,安景生看到袁小又冲自己有些讨好的笑时,之前不悦的感觉似乎已经不见了一半。
  
  袁小又叫了声安先生,说我先带你去Range那儿练挥杆吧,听董总说你之前没接触过,高尔夫这东西就是入门难,等基础打好了后面再学起来就容易了。
  
  安景生说好啊。然后又沉默了。
  
  袁小又跟他并排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开口,说对了其实你穿这衣服特好看,这种难看的衣服都找你这样的人穿着拍广告骗那些人穿呢。
  
  安景生笑了,说不像农民企业家么?
  
  哪能呢,你不农民也不企业家,等你练俩月,带上你们杂志社的摄影过来拍几张你打球的照片,直接可以登封面。
  
  那也得姿势好看啊。安景生脚步踩下去都轻飘飘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袁小又在心里感慨这句话果然是真理,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袁小又总算是挨到下班,眼看着安景生把球杆放进后备箱里然后开车走人,马上掏了手机打电话找蒋理兴师问罪。
  
  蒋理冤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领导是一老头?
  
  不是你说他从来不会玩高尔夫,最擅长的运动是乒乓球?袁小又还在不依不饶,非得把自己错误的思考强加到蒋理身上去。
  
  蒋理拍桌子,你奥运会白看的?咱中国男乒多少帅哥啊!就连看女乒的时候你都能对着孔令辉流口水说念高中的时候觉得他帅的不行,你忘了?
  
  袁小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无理取闹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直到安景生的车早就离开他视线了,他还没有从震惊的状态恢复过来,这个人长的,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袁小又一直认为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不说身边的蒋理就算是一大俊男,还有董跃这位有型多金的老板,就说每天在俱乐部里也时常能见到一些爱打球的明星,很多都是出了名的偶像派,可是这些人在袁小又的心里,似乎是由统一的帅哥流水线下来的,只会觉得长得很不错,但是却不能往心里去。
  
  安景生其实今天穿的的确像袁小又所说,是很不合时宜的打扮,尽管他高高的个子撑起来不会嫌太土,但那身衣服也实在无法给他加分。袁小又站起身来的时候看到安景生的脸,头发理的短短的,看起来清清爽爽,削尖的脸型使得那样的短发不会显得太凌厉强势,反倒有了些中和的男人味。眼睛不小也不算太大,配上浓密的眉,也是恰到好处。袁小又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鼻峰,笔直,鼻尖处又稍稍的翘起来,整张脸顿时孩子气了些。
  
  袁小又心里想,和有这样鼻子的男人接吻的话,怕是脑袋侧的弧度都要大一点。
  
  安景生在“骐骥”已经学了一个月,每次都是周六下午,带他的也都是袁小又。也不知是天生少了高尔夫的细胞还是怎么回事,现阶段他虽然能把架势做足,也就是到了袁小又说的能上杂志封面的水准,但是一挥杆就是完全的业余水准,用袁小又的话说,就是如果柏忌能当饭吃的话,他大后年的伙食都有着落了。
  
  安景生倒也没往心里去,只说反正我只是熟悉一下而已,也没要打得多好。
  
  袁小又心想,居然是这么个不求上进的人,真是白长了那么上进的脸。
  
  在袁小又的概念里,高尔夫这么有意思的运动,怎么能够有人抱着这样子的态度来玩,于是在听到蒋理痛陈自己的上司多么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为己任的时候,也会跟在后面说上几句安景生的不是。
  
  周五晚上蒋理回到家便叹气,拉着袁小又说下周要去B市开发行商答谢会,真是的,最讨厌和领导一起出差。
  
  袁小又似懂非懂,问难道总编不是只要喝酒应酬就好么,怎么还会跟你们一起出差。
  
  蒋理弹他脑袋,说难道董跃就这样子当老板的?看到袁小又点头便叹起了气,说看来安景生够可怜,这次还要带两千多份杂志社的纪念品过去,听说他还自告奋勇开一辆车,估计除了联络部的那两个美眉,别人根本不想坐他的车,明明三十不到,这么想早点老么。
  
  第二天下午安景生照常来找袁小又,仍然是在Range学着单调的挥杆和推杆,间或地和他说上几句话。
  
  太阳没有很烈,安景生却戴了顶遮阳帽,眼睛被藏在帽沿的阴影下,看不清楚。袁小又蹲在他对面,抬着头看他,削瘦的脸颊有汗流出,安景生抬起胳膊用上臂随意地擦了一下。
  
  袁小又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地响了一下。刚刚那样子的安景生,有着难以名状的性感。
  
  安景生挥出一杆,球自然还是没有到自己希望的目的地去。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任由袁小又又帮自己摆好球,状似不经意地提到说下周可能不能过来了,要去B市一趟。
  
  袁小又“哦”了一声,说B市应该也有球场,你有空还是去练一练吧,学这个手生了的话重新学起来又浪费时间。
  
  安景生摘下帽子也蹲了下来,手臂撑在球杆上,笑着说难怪董跃和蒋理都跟我推荐你,真够尽心的啊。
  
  袁小又“呵呵”干笑了两声,说不出来话,心里叫着为什么这个人根本不会玩球却把那些耍帅的动作学的这么好,蹲着撑球杆我明明没有教他啊。
  
  安景生又站起身来拉袁小又,说上果岭打一杆给我看看吧。
  
  袁小又接过安景生的球杆,稍稍瞄了下,双手绷直然后挥杆,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安景生和他并肩走着,看着他表情上颇有几分得意,笑了笑,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安景生看着袁小又到了球边站定,然后又是一杆,进洞。
  
  袁小又扬起了下巴,脸上的骄傲藏也藏不住,嘴里还是谦虚,说今天手风不错。
  
  虽说是周末,球场的人倒也并没有太多。袁小又迎着阳光站立着,眼睛有些眯起来,刘海长得有些长,被他别到了耳后,因为皮肤白的原因,发热之后轻易地泛起红,是典型的讨人喜欢的年轻男孩的特征,漂亮,健康,又有一些小小的骄傲和自信。
  
  安景生在自己还可以被称为男孩的年纪没有成为这样的男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直欣赏这样的男孩。
  
  他表现的颇为夸张,对袁小又说老鹰啊,好厉害,请吃饭吧。
  
  袁小又撇嘴,说我要是每次打了老鹰都请吃饭的话,薪水哪里够。
  
  安景生笑着回他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等我出差回来你要是能一洞就捉到小鸟的话我请你吃饭。
  
  袁小又点头,说刚好下周你不来我有时间考虑去哪里宰你一顿。
  

  安景生这次的行程实在算不得愉快。
  
  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终于赶在下午到了B市,蒋理和同事们先去了做推广会的酒店看会场布置,刚去没多久就打电话给刚刚与杂志的华东区总代理潘志见到面的安景生,语气听起来颇为愤怒。
  
  安景生压着嗓子说你看着办吧,对潘志微微一笑,说我们继续。
  
  蒋理冷着脸,问刚刚还在晕车现在更加晕头转向的美女同事说,这到底是杂志推广会还是酒家女的戏台子?
  
  美女同事说,搁古代这就是江南名妓选花魁的场子吧。
  
  蒋理环视了一圈金壁辉煌的大厅,欲哭无泪。
  
  潘志与安景生客套,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有为,不过我们与贵杂志已经有两年合作,之前与陈总编交情也一直很好,希望将来能继续友好的合作。
  
  安景生谦虚说我也是刚才做,很多事情还没有上手,还需要你指点一些。
  
  潘志笑着说哪里哪里,不如呆会一起再去找地方喝一杯爽一下,继续聊?
  
  安景生抬眼看了看眼前笑得有些猥亵的中年男人,推辞着说刚刚才赶过来实在有些累,下次一定找潘总讨几杯酒喝。
  
  安景生坐上出租直接去了酒店,打电话叫蒋理在会场多留一会。车子停下的时候蒋理已经在门口等着,脸上又是不耐又是气愤。
  
  安景生笑着拍他肩膀,说先带我去看看。
  
  到了会场的时候安景生也笑不出来了。过了好久才对蒋理说,咱们先问问经理能不能把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先撤了去?
  
  忙到近凌晨的时候才终于让会场不太像KTV包房的风格。安景生摇着头对蒋理说你先回房睡觉吧。
  
  蒋理揉着眼睛说那我先上去,你也早点休息。
  
  安景生朝他挥手说晚安,转过头对经理说能不能把来宾名单给我一份。
  
  经理怕也是对潘志的审美不敢苟同,说了句你稍等便转身走了开去。安景生又在会场转了一圈,心想幸好自己带了几张大尺寸的杂志海报。
  
  正想着经理已经拿来了名单,不过十来桌客人,一百多人的名单倒是很详尽,绝大部分是书商,安景生说了句谢了,便也跟着上楼回了房间。
  
  差不多已经是近凌晨两点,安景生洗完澡坐上床,将电脑拿出来,照着名单一个个查着客户的资料,越查越是愤怒,心想我做的是高尔夫杂志,他潘志把请柬全发给那种所在地连网球场都建不起来的书商有个屁用?难怪来之前只吩咐要多带礼品,难不成是想只做这一次生意。
  
  安景生有些头疼,心想本来这一片一直都是做的比较差的地方,本以为自己新上任先御驾亲征一次,看能不能算是烧把火把这块弄得有点成效也好稳固自己的地位,可瞧眼下的处境只怕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安景生把几个实力看起来强一些的客户用笔做了记号,然后倒头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中午,还是蒋理的电话将他叫醒。匆匆下楼与他在二楼餐厅吃过饭,便又和同事们一起将事先带来的海报及礼品拿了上来。潘志三点多的时候也赶到了,看了眼会场,哈哈笑着对安景生说安总果然之前是做时尚杂志的,随便弄一弄就觉得好有品位。
  
  安景生心说要不是你之前画蛇添足,我这“随便弄一弄”都是多余。
  
  终于客人都已到齐,酒足饭饱之后是统一的抽奖环节。这种环节向来都是做的手脚,安景生早就示意过蒋理将手中的号递到潘夫人的手上,然后揭晓的时候果然她拿到的是头奖,一套CALLWAY的球杆。
  
  潘志笑的假惺惺,说我太太向来有赌运,从她嫁给我就能看得出来了,引来一片捧场的笑声。转过头又对安景生说明天下午一起去打球,我已经叫了几个朋友。
  
  安景生点头,说只是我技术实在不能见人,还是见识你们几位就好。
  
  第二天下午赶到球场的时候,潘志与昨天晚上见过面的几个大客户已经先打了起来,见到安景生的时候便招呼他,说今天推杆怎么都不顺,刚还打到湖里,不如你来试两手。
  
  安景生拿过自己的球杆,已经有乖巧的球童摆好球退到一边,等着他出杆。
  
  安景生回想了一下近日所学的三脚猫功夫,绷直了双手,仍是摆得十分漂亮的POSE,出人意料居然抓到一只小鸟。
  
  潘志在旁边叫说安先生你说自己打不好原来是让我们放松警惕,这一杆不说职业水准,至少也是业余高手。
  
  安景生觉得自己再推脱下去就显矫情了,只好摇头不语,心想瞎猫碰到死耗子原来这么尴尬。
  
  正说笑间天突然下起了蒙蒙雨,潘志玩兴不减,仍兴致勃勃地对同行的几位技术品头论足,安景生由于疲累,加上与潘志这人相处的不甚愉快,已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站在场中,但也不好意思先说退场。
  
  旁边的球童见他似乎没有打球的准备,便帮他撑了伞,站到一边没有说话。
  
  安景生转头对他说谢谢,又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个子有些小,帮185cm的安景生撑着伞显得格外吃力,胳膊伸的直直的,没几分钟便换一只手继续撑。
  
  安景生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袁小又来。袁小又个子也不算高,但比眼前的男孩还是高出不少,印象中应该是到自己的耳垂的高度。因为最近已经和自己熟了起来,如果是给自己撑伞的话怕是不会站得这么远,不至于这么吃力,而且如果是袁小又,给自己撑伞的时候怕又是要眼盯着那些在场上打球的人,间或来上几句赞赏或专业的评论。
  
  安景生接过小男孩手里的伞,说我们先到场边去休息吧。

  安景生这一次出差行程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天,这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本来以为只不过是去B市四五天就可以,但潘志其人虽说不合自己口味,做起事来还算负责,与他商量着说不然顺便去邻近的几个市也看看,正好几位老板也在。
  
  安景生想了想,打电话请示了领导之后又对同事交待了一番,便点头同意。
  
  大部分是B市周边的一些中等城市,发展的不够,但高级会所也有,也不乏一些高收入的精英人士。安景生也飞快地适应了与潘志等人的相处方式,行程虽紧凑倒也没有觉得太累,而且看上去自家杂志在这样的城市竞争力反而不错,因为内容够丰富而且版面够精致,加上一直很实惠的价位,在这几个城市口碑出奇的好。
  
  蒋理等人已经先于安景生回了H城。那天到家的时候袁小又还没下班,蒋理洗完澡倒回床上便睡得人事不省。
  
  晚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亮着灯,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袁小又正坐在餐桌前喝绿豆汤,见他醒来,便朝冰箱努了努嘴,说要喝自己舀。
  
  蒋理可怜兮兮地说小又你不知道我在天天吃酒店的餐厅时有多想念你的手艺,盛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又把冰箱里剩的饭菜拿到微波炉里加热,一切都弄好之后到袁小又面前坐下,说幸好明天周末不然我非得累死,你不知道这次我们忙成什么样。
  
  于是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蒋理的吐嘈时间。袁小又安静地低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间或答几句腔。
  
  蒋理揉着肚子,说不行太饱了,我要消化一下,小又我们来打游戏。
  
  袁小又苦着脸说我又不像你周末可以休息,我周末更忙的好不好。
  
  下午那短短几个小时根本没有睡好的蒋理为了自己的身材着想,还是没敢饱着肚子便上床睡觉,于是强忍着倦意在客厅做小范围的散步运动。
  
  袁小又将碗收到水池里说真想运动的话碗交给你洗了,然后不顾蒋理的抗议就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袁小又爬上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可是大脑似乎有些莫名的兴奋,只不过原因不明。眼皮因为长时间的用力闭紧而有点发酸,袁小又睁开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思考不出来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终于还是放弃地又闭上了眼。
  
  袁小又严谨地遵循着自己的生物钟,八点半起床,然后吃早饭,九点二十等公车,十点钟的时候到了俱乐部。还没入秋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大部分的客人都只在练习场边聊边玩,袁小又没看到有相熟的客人,便跑去出发站帮忙。
  
  吃午饭的时候袁小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三口两口解决掉后便跑到安景生习惯的位置,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等待。
  
  结果直到他下班的时候安景生也没有来。袁小又与同事告别,在从俱乐部门口出来到公车站的这段路上一直暗骂着安景生的没毅力。
  
  不就是球技没进步么,不就是出差累了点么。我之前说过打球如果不经常练习的话根本不能提高啊。
  
  这些话到了最后,却只剩失望的一个问句,为什么他没有来?
  
  至于失望的是安景生对打球三心两意的态度,还是自己没有见到他,袁小又根本不愿意花时间去想。
  
  回到家的时候蒋理满眼盼望地盯着袁小又手里提的食材,十分狗腿说小又要不要帮忙洗菜,说完便十分殷勤地将那些买的时候便处理的差不多的菜拿去敷衍地冲了冲水,又开始哀兵政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不习惯太甜的菜,这几天根本没有吃好。
  
  袁小又咬牙切齿地说你这种人就该饿个几天几夜,放出来之后自己做的菜都能说是美味佳肴。
  
  蒋理一脸挫败,说有你手艺好还要我也会做干嘛。
  
  袁小又瞪他一眼,说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蒋理讪笑两声,说小又我以后找老婆,一定要和你一样会做菜。
  
  袁小又干脆懒得理他。
  
  蒋理仍是自说自话的高兴,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幸灾乐祸地说安景生还得多吃几天的甜菜,我心理平衡多了。
  
  袁小又手切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着动作,似乎随意地问怎么难道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蒋理点头说是啊,谁叫他是领导,比我们多奔波也是应该的。
  
  袁小又下午那些不满已经飞快的不见,只是那失望还是存在,直到晚上躺到床上又一次思考的时候,他才想通原来自己现在会失望的唯一理由,只能是因为今天没有见到安景生。
  
  这个结论让袁小又心惊胆战了起来。
  
  安景生比蒋理晚回来一周,中午回来下午便去了社里。蒋理发短信给袁小又,说工作狂回来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要不要加班,附送一个哭泣的表情。
  
  袁小又回他说“恭喜”,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这回蒋理倒是猜错了,安景生只是把自己这回签到的追加订量的单子交到发行MM的手里,便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下午可以早点下班。
  
  蒋理临下班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走过去敲他的办公室门,问他说上次还有一些礼品没有派完,便宜的东西我们内部消费了,这里还有几件可能贵一点的东西,不敢私吞,你来处理吧。
  
  安景生笑着接过他手里提的袋子,说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见他倒退着挥手,然后拎起包出了门。
  
  又是开了几小时的车回来,难免有些疲惫。安景生靠着椅背按了按太阳穴,站起来去倒了杯热水,还是决定今天晚上将手头的事情先做完。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安景生一人,他倒也没觉得有何不适,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才发觉肚子饿,想了想决定叫了外卖来填饱肚子再回去。
  
  外卖送到的时候他也差不多结束。安景生看了看刚刚蒋理递过来的袋子,顺手打开,一眼便看到几只nicepar的手套。
  
  安景生翻拣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挑了一左一右两只样式一样的手套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袁小又一如往常出门上班,因为之前听蒋理说过安景生已经回了H城,在见到他的那一眼倒也没有太大意外,仍如同之前一样冲他笑了笑,而后又开始了业已中断一段日子的教学。
  
  安景生心不在焉,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培养出对高尔夫的兴趣,没多久就把杆递给袁小又,说没忘上次我们说的事儿吧,来我看你打。
  
  袁小又说你就这么想请我吃饭啊。一杆挥出,果然还是自己的水准之内。
  
  安景生说得,这么长时间想好了去哪没。
  
  傍晚的时候袁小又收拾了东西,挎上包上了安景生的车。
  
  安景生把车停在市里一家餐馆,生意挺红火,俩人没有预订,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包厢,安景生转头征询他的意见,说不如咱们换地儿?
  
  袁小又径自在大厅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说凑合着吃一顿不就行了,这家菜做的不错我来过几次。
  
  安景生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叫来服务生让袁小又点菜,说别跟我客气。
  
  袁小又嘴里说着我本来就没想客气,还是只点了三菜一汤就消停了,说先就这么多吧。
  
  安景生问要来点酒么。
  
  袁小又摇头,说不能喝,胃不好。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胃不好啊。安景生有点扫兴。
  
  袁小又呲牙一笑,说家里穷,饿出来的毛病。把安景生唬得一愣一愣。
  
  安景生吃的不多,这段时间实在太忙,身体机能似乎全部停转,明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回来之后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吃什么都提不起来胃口。本来想喝点酒提提兴致,可袁小又那么一说倒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拿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袁小又倒是吃的挺开心,眼瞅着嘴没太动,眼前的菜倒是一盘盘的见少。辣椒全被他挑了出来放到一边,现在正拿着筷子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排骨。
  
  其实之前袁小又特别爱吃辣。中学的时候学校后门那儿总是有一些流动的小吃摊,学生下课放学经常去吃麻辣烫。袁小又那时候出了名的能吃辣,他经常吃的那个摊的阿姨给他烫串儿的时候都会多搁点辣酱。
  
  后来袁小又胃弄出了毛病,硬是将辣椒什么的全给戒了。他想我这么年轻,可不能以后身体遭罪,于是同学聚会的时候一口酒也不喝,说自己一喝酒就起疹子,打针的时候都不敢擦酒精,天知道他那班里女生极端嫉妒的好皮肤,连蚊子虰都不见疙瘩。
  
  索性连辣椒也再也没碰过。刚开始那段时间特别难熬,和朋友吃火锅的时候馋到不行,也只敢拿筷子往辣油里面蘸一点然后用舌头舔一舔解馋。时间久了倒也没太大感觉了,每天吃的东西都是照着养生食谱上来,这些年肉没见长,倒也一直健健康康连感冒也很少得。
  
  袁小又告诉自己,日子还久,一定要惜命。
  
  安景生瞧着袁小又吃的差不多,买了单说你住哪儿我送你。
  
  袁小又说了地点,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面。
  
  天色刚刚暗起来,商场的橱窗灯光大亮,街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低着头却有着明确的目的地,不需向前看也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袁小又突然有了些伤感。他想这么长时间明明我一直计算着自己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安景生开了音响,有男声唱这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袁小又转过头看专心开车的男人,街边的光束跳跃在安景生的脸上,鲜活生动,高高的鼻梁可以看得出来细微地翕动,眼睛直视前方,脸上平静无波。
  
  袁小又突然羡慕起有这样坚定表情的安景生,似乎自己一直渴望着能以这样的脸面对世界,结果自己能给的,却只有一次次掩饰的微笑。
  
  安景生将车停在袁小又楼下,从车后座拿过一只袋子,掏出昨晚便放在那里的手套说不知道这个手套是怎么戴的。
  
  袁小又接过戴右手的那只,说看我打这么多次球还不知道我是哪只手握杆么。戴上试了试,皮质轻软,大小也正合适,想了想又摘下来,轻声道了谢。
  
  安景生笑了,说以后戴这个打球一定更能体现你的水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袁小又笑了一下,想想还是说,其实不一定好的。这种高档的皮质手套,戴着打球的确稳定性能增加很多,可是太易磨损,可是我自己又一定不会舍得也没有钱去再买一只,到时候我打球的水准只会降低。
  
  安景生一脸茫然,袁小又想了想,打比方说比如你叫菲尔普斯脱了鲨鱼皮游泳,看他还能不能游得这么快。
  
  安景生揉他的脑袋,说你这等着我呢,大不了以后你的手套由我提供。
  
  袁小又赶忙打断他,说别我半点这意思也没,我天天上班都得打球,又不像你们是偶尔玩的,你要真一直送这手套给我戴还不得亏死。我就是觉得没机会戴有点可惜。
  
  安景生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只是又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袁小又解了安全带,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说下周再见了,谢谢你的排骨。
  
  安景生挑着眉,故意打岔说你哪里知道我身上是排骨还是肌肉。
  
  袁小又呿了一声,说我是只记得今天那排骨特好吃。
  
  手套不谢?
  
  先谢排骨。我这人目前还在温饱线上挣扎,饱暖才能思□,你多请我吃几顿好的我才能想得起来你那些奢侈品。
  
  安景生说手机拿来。
  
  袁小又不明所以,乖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安景生将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说就这么定了,以后有空我再找你一起吃饭。说完把手机还给他,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袁小又看着车子驶离自己眼前,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那只手套。
  

  
  七
  
  喜欢上一个人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那天晚上袁小又回到家和蒋理看着电视闲扯着没营养的话题,心思却一直在安景生的身上打转。从最开始颠覆自己想像的外型,到与自己时日不久的相处,丝丝点点的情绪结合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是喜欢上了他。
  
  于是单身了好几年的袁小又在告别初恋正准备回归到正常生活渠道的时候,晚节不保地又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那只安景生送给自己的手套被袁小又放在抽屉的最底层,企图让它与自己的暗恋一样不见天日。
  
  安景生周六下午有空仍然会过来找袁小又打球,可惜他有空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袁小又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倒没有太大失落,反而想着这样更好免得接触太多自己更不能自拨。
  
  只可惜袁小又当时没有听过那句话,不能自拨的除了牙齿就是爱情。
  
  安景生在周五的时候打电话给袁小又,说自己第二天可能会迟一点到,晚上一起吃饭。
  
  自从安景生从袁小又那里拿到电话之后,周六自己不能如期去球场的时候总是会提前一天告知。袁小又便在这种他新养成的习惯之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一方面他想,这个人是我喜欢的啊,当然会喜欢接到他的电话,可是另一方面又会失落,如果他打电话来,多半是第二天不能见面了。
  
  于是到底是聊电话好还是见面好,袁小又到了周五的时候便会痛苦地做着选择题。
  
  第二天安景生来的果然比较晚,别的客人也差不多各自约着去吃饭三三两两地开车离去。安景生走进场连球具也没有拿,到袁小又面前说一起去吃饭。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董跃这时突然出现,见到安景生熟练地一笑,玩笑似地问现在球练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自己拍一套照片登在你的杂志上。
  
  袁小又想了不得,这样子的照片登上了杂志,安景生怕是能比那些任由摄影师摆POSE的明星更受欢迎,因为这个人身上有着那些长期在娱乐圈打滚的人所没有的精英气质。
  
  至于什么是精英气质,袁小又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模糊地想,现在的人永远都是矛盾体,对着娱乐杂志上那些长得很好看的明星会被挑剔着鼻子不够高脸型像是整的,换一本商业类的杂志就能对着明明相貌也不过中上的人叫着这个人好帅;对着演艺明星只有性幻想,对着商界精英却奢望着挤入豪门。
  
  袁小又叹一口气,想可惜这两种人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大多数普通人,他们大部分都是自觉地内部消化掉。
  
  安景生与董跃边走边寒暄,袁小又跟在后面,直到上了安景生的车而后看着他跟上前面董老板的座驾,才转过头有疑问似的看向安景生。
  
  安景生说你老板愿意请客,不要跟他客气。
  
  袁小又点点头,良久转过头去。
  
  还是贪心了,袁小又想。不是一直告诫着自己保持距离么,为什么还是会在知道不是两个人的晚餐时不可遏的失望?
  
  安景生神色无常,想必是毫无察觉,只可惜袁小又在不能自控的时候心里浮上一丝酸楚,想明白了自己虽然还长着一张小孩子的脸,已经再也没有勇敢去示爱的能力,他的心早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安景生拒绝了董跃喝酒的提议,用历练出来的应酬腔说改天有空再好好聊聊,今天就当是朋友聚会。
  
  袁小又低着头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食之无味偏要装出享受的样子,心里想着谁会把老板当成朋友,傻子么。
  
  董跃点了点头,说要谈生意哪会约在这么正经的餐厅,是吧。
  
  安景生一脸心知肚明的笑,倒也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斜眼看了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抬头的袁小又。
  
  袁小又知道,哪怕自己没见过也能从别的途径了解到,所谓的谈生意,哪里能跑得掉声色犬马美女香槟,董跃或是安景生,能有今日的成就怕是也能在那样的场合如鱼得水吧。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也已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却还是没能抑制住郁闷的心情。袁小又一直低着头,直到董跃问道小又你怎么走的时候才抬起头来。
  
  安景生接口说我送他回去吧。
  
  袁小又摆着手说不用我叫的士,安景生揉他脑袋说那你也付我出租车的钱就好。
  
  董跃没有多话,与他们一起到了停车场便挥手告别,临上车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袁小又说,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你那个朋友?
  
  袁小又想了想,才反映过来他问的是蒋理。于是笑着指安景生说,因为他给的工作太多。
  
  董跃点点头,发动车子离去。
  
  袁小又晚上吃的很多,是自己不愿意说话的结果,导致了久未发作的胃突然有些隐隐作痛。真是糟糕的状况,袁小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恋爱,伤的都不是心而是胃。
  
  蒋理终于下班回家,脸上看不到疲倦,兴奋地说小又你知不知道我们社那个颁奖礼就在下个月了,听说好多明星。
  
  袁小又一脸嫌弃,说我上班的时候见到很多明星啊。
  
  蒋理嘲笑他,你那些明星哪够看,这次听说答应的有很多大牌。说完又神秘地说我们杂志听说投票新锐杂志的时候在很前面,到时安景生上台领奖,说不定就红了。
  
  袁小又看他,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蒋理回答得理所当然,长得又帅又有钱,现在的女孩谁不喜欢这样子的男人,你当那些明星能有多少人喜欢啊,不是嗑药就是忄生丑闻,哪像我们当年把明星都当神看。
  
  蒋理与袁小又下午想的并没有差别,看来这已经是大众认知。袁小又知道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比如他们当年崇拜明星却不会有现在这样发达的媒体渠道,或者比如现在他对安景生。
  
  明明一再抗拒着接近却还是不自禁地被吸引,只可惜袁小又想自己只不过与他不过吃过几顿饭打过几场球,为什么会这样泥足深陷,难道自己也终究是落了俗套,会喜欢那种人人都能看到的形于外的优秀人物?
  
  倘若真是这样肤浅,就当成小时候对待崇拜的偶像一样吧。袁小又临睡前做了一个不像决定的决定,然后自欺其人的安然睡去。
  

  蒋理所说的颁奖礼如期举行,袁小又挂着蒋理拿给他的工作证挂在胸口,站在红地毯前沿装着维持秩序。
  
  袁小又和大部分年轻人还是差不多的心理,表面上装着对明星不屑一顾,心里面还是评头论足着谁谁谁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瘦谁谁谁那妆浓的都不能见人了,听到有大牌艺人过来的时候也忍不住拿着相机拍上几张照片。
  
  眼前刚走过去的是经常去俱乐部打球的某一线演员,只见过他穿T恤的样子,穿上了很正式的礼服举手投足顿时有了明星的风范。袁小又还在感慨,便听到耳边一阵FANS的高频尖叫,转过头一看,这个大牌袁小又认识,这一年才开始往内地发展的梁谨言。
  
  梁谨言穿着一件修身的西装,明明很正统的款式,配上一根细细的带子随意地系在领口,整个人显的活泼了不少,走红毯的时候步子有些慢,对着不停尖叫的FANS挥手,微笑着露出牙齿。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蒋理在电话那头催着说快点入场,袁小又应着声挪动脚步,说刚过去的是梁谨言唉真帅,眼睛一转便看到一身黑色西装系着领结的安景生低着头从自己身边经过,红毯边的人潮在梁谨言走过后已经散去,隔离栏正在被警卫撤到一边,安景生便沿着红毯的边缘走着,步子沉稳,却有一些心不在焉。
  
  袁小又就这样拿着手机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蒋理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再也没有听到。
  
  蒋理站在会场的工作人员通道那儿等着姗姗来迟的袁小又,终于见到他的时候急急忙忙地拉着他往前排挤,说怎么磨蹭到现在,都已经开始了。袁小又笑嘻嘻地拿相机献宝似的给蒋理看,俩人埋着头翻照片不时惊呼,浑然不觉照片里的人全都坐在场内而他们却对照片这么大惊小怪显的实在是有些怪异。
  
  最后一张是梁谨言微笑着挥手,然后又跳到了第一张。袁小又呆了一下,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没有拍下安景生的样子,尽管他从自己眼前走过的那段路程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拍出几张清晰的照片。
  
  袁小又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太多,隐约觉得可能是因为那时的安景生他以后怎么也不会忘掉,完全没有拍下来去提醒记忆的必要。于是收起了相机和蒋理蹑手蹑脚的走到一台摄影机的旁边,选好了位置站定,看着台上不甚精彩的演出,顺便在嘉宾席上无目的的观察。
  
  坐在靠他们这侧走道的大部分不是艺人,但是其中一个很显眼的人物袁小又认识。蒋理看到他的目光,悄声在他耳边说是罗砚。
  
  袁小又读大学的时候,罗砚是少数班里男生女生都会喜欢的演员之一。宿舍里有爱写影评的文学青年把罗砚出演的每部电影都写成文章,投稿命中率百分之百,拿到的稿费让他们很是饕餮了几次,因此那时候宿舍的人全都戏称罗砚为财神爷,快毕业的时候知道罗砚隐退的消息,那位仁兄哀叹道看来不找工作不行了,财神爷这一退就断了我的财路,当天晚上还是心有不甘,又是一篇奇文写就,极力抒发对罗砚激流勇退的惋惜之情,后来他们的毕业告别宴的经费便由此而来。
  
  后来罗砚并不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但因为旗下的艺人最近也开始纷纷到内地发展事业,他的名字也经常有提及,这次能将他请过来出席颁奖礼,蒋理话里也有些得意,袁小又心想发薪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公司。
  
  正在和蒋理聊着罗砚以往的风光,恰巧到了罗砚起身领取自己的时尚实业家奖项。罗砚穿的随意低调,一件深色的衬衫十分衬他有些冷的气质,袖口用抽带取代了平常的袖扣,十分有设计感。
  
  袁小又看着他在台上抬起右手整理了一下前额的流海,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滑到手肘,说不出的优雅好看,这才发现在履行袖扣职责的带子只有左边一根而已。
  
  安景生拿的是时尚媒体人奖项,袁小又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几位获提名者的照片,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网络投票时安景生为什么毫无悬念的拿到第一。
  
  安景生并不在台下,这是袁小又刚才一直观察得到的确定的结论。等到颁奖嘉宾念到安景生的名字时,袁小又看到他是从后台直接出现,走到台前的时候似乎有了什么意识,偏过头看向袁小又的方向。
  
  明明隔的很远,袁小又忽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了些。安景生朝他和蒋理站立的位置微笑了一下,站到台前接过奖杯,说了谢谢之后玩笑似的保证说刚听到歌手说以后会做更好的唱片,演员说会拍更好的电影,我只能说以后一定好好练高尔夫球。
  
  袁小又确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他的位置。蒋理“啧”了一声,说安景生这样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风采。
  
  袁小又为这个词笑了起来,和他咬着耳朵说还好你没说衣冠禽兽。
  
  压轴的部分仍然是梁谨言,普通话咬字很重,显得有些生硬,但并没有十分不标准的发音,可见颇下了番工夫。感言说完后开始唱歌,台下众人纷纷鼓掌,袁小又不经意看到罗砚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表情却有了几分之前演爱情片时不尽相同的温柔。
  
  蒋理听的陶醉,结束的时候看着同样入神的袁小又,说他唱歌真的好听。
  
  袁小又不敢承认刚刚听着梁谨言的情歌时,心里满满装的,全是安景生。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只要是恋爱过的人便知道,听情歌看爱情电影,便只能想到那个人,频率的高低与自己走火入魔的程度成正比。
  
  袁小又意识到自己避无可避,可是如何去开始或是中止这样的感情,怎么样也无能为力。
  

  
  结束的时候袁小又被蒋理拉着去了散场后的酒会。明星大多已散去,剩下的大部分是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地扫荡着根本填不饱肚子的水果或是酒精。
  
  远远便看到安景生坐在一边拿着一支啤酒,桌子旁边摆着是今天拿到的那个奖杯,不被重视地丢在一旁,显得有些孤单,哪里像之前众人领奖时表现的那样珍贵。
  
  安景生看到袁小又过来,笑着举起手中的酒瓶,说肚子饿了,吃点液体面包。
  
  袁小又想说呆会不是要开车,但见他有些疲倦但难掩兴奋的神情,还是住了口。
  
  安景生喝的很快,领带被松开袖口也挽上了去,一副不羁的样子,袁小又看着便失了神。
  
  可惜袁小又不喝酒。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些什么来麻痹被眼前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诱惑的神经,但是安景生仍然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一口口的喝着酒,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眼睛眯起来,想说什么确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想说的是什么,袁小又根本不想理会,他满脑子都只有自己被他完完全全诱惑的念头,想躲但无处可躲,想正视却不得其门而入,他无措地站在那里,慌张地想如果自己就这么一直喜欢他,会有多苦。
  
  如果永远站在这么近的距离去喜欢他,会有多苦。
  
  蒋理端着一盘水果走到袁小又的身边,他伸手从里面拿了一片西瓜,解渴。
  
  蒋理同安景生打趣着说酒驾不好哦,而且宿醉会影响你明天上班吧。
  
  安景生微笑,说我不开车难道你不能收留我。眼睛看的却是袁小又的方向。
  
  蒋理说你是领导我敢说不么,什么时候走。
  
  安景生把钥匙丢给他,叫他去把车开过来,蒋理接过钥匙,兴奋地说考到车本后就没练过手,你不怕?
  
  安景生不耐烦地挥手说给你过瘾还不快去,完了便目送蒋理飞奔而去。
  
  回头看到袁小又一脸状况外的神情,叹一口气,说我们现在走吧。
  
  哦。袁小又木然地跟上他的步子,有了安景生要去他们家的意识,并且做好了晚上与蒋理挤一挤的心理准备。
  
  直至安景生拉着他坐到后座并将头靠到他肩膀的时候,他才觉得似乎安景生今天的行为有些刻意。
  
  安景生的身高靠在袁小又肩膀上有些勉强,但他一路上一直保持这样不舒服的姿势,而头发还在不停地蹭着他的脖子,袁小又觉得此时最适合自己的一个词,可能是心猿意马。
  
  于是在听到他说蒋理床太脏我还是去和你挤的时候,壮着胆问了句“你确定”,那语调和眼神,便有了些故意的□了。
  
  安景生望着他笑了笑,而后低低说你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对我有企图。
  
  袁小又此时实在是有些委屈。他想本以为自己暗恋的够隐蔽都赶得上保密局了,一个字儿也没对人透露,谁知眼前这人居然是水仙花的个性,对别人投向自己的眼光敏感的不得了,而今晚那番借酒调情,显然已经是刻意逼他现出原形。
  
  安景生伸过手够袁小又的肩膀,说看的出来,你知道,同志之间是有雷达的,我感应的到。而且,我乐见其成。
  
  袁小又僵着身体,反刍着他的话。
  
  但是在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便已经被安景生吻了。时间不算短,至少袁小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舌头扫过的每一个细节,顺便将刚刚还在思考的大脑拉回到当前的状况之下。安景生的口腔里还残有酒精的味道,贴着自己的脸颊些微地发着烫,那从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便印象深刻的鼻子蹭着自己,脑袋侧着,与他想象中一样的幅度。
  
  袁小又觉得有些窒息,但却欲罢不能。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接受自己羞耻的意淫成为了现实,那个他迷恋的男人对他说同志之间有雷达的,然后吻了他,而且十分投入。
  
  安景生轻轻咬他下唇的时候袁小又大脑当机似的闪现着一排“什么情况”的黑体一号字,在发现自己双手已经爬上他的脖子时更是吃惊到不行。一切都突如其来,而自己努力地想保持清醒,却一再又乱了神智,这个吻并不富于情 欲色彩,但显然并不单纯,也许是开始一次感情的突破口,也许是毁灭一段关系的导火线。
  
  到底是谁诱惑的谁,袁小又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隐约有自己被利用的觉悟,但这样一个在冰寒的夜里显得很温暖的吻却让他沉迷并享受,尤其是那个吻他的人,小心翼翼的程度让他简直有了自己被珍视着的错觉。
  
  袁小又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推他,说睡吧。
  
  安景生没说话,只看着他,黑色的瞳孔似乎有火光在闪动,但袁小又看不懂。
  
  最终还是被那样的凝视闹得慌了手脚,袁小又掩饰地将脑袋埋到他肩上,说不管你是清醒还是醉着,现在的状况都有点让我缺乏心理准备,你得让我消化消化。
  
  安景生低低笑出了声,双手抱住他的腰,也说了句睡吧,而后一直都没有放开。
  
  袁小又听着安景生在耳边平缓的呼吸声,还有腰上手臂沉甸甸的重量,了无睡意。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显的不那么真实。从在红地毯看到他经过,到领奖台上他投向自己的眼光,再到自己冲动之下的调情,最后是那个莫名其妙开始的吻。
  
  他说同志之间是有雷达的,他的雷达感应到了自己正在迷恋他,恰巧自己长得也还算顺眼,于是他就觉得无可不可地和他接吻。
  
  这是袁小又混乱中好不容易理出来的头绪,但是可悲的是,他居然会觉得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不会抗拒。
  
  那个人的呼吸就在耳旁,自己唇齿似乎被写了芯片似的清晰记忆着刚刚的柔软与诱惑。袁小又在夜色中看安景生的轮廓,高高的鼻峰突兀地耸立着,其余的部分却一派柔和。
  
  他伸出手去碰他的脸颊,而后将脑袋窝进他的肩膀里闭上眼睛。
  
  有多久没有和一个喘气的一起睡过了。袁小又陷入睡眠时想。
  

  
  袁小又是在手机闹钟的声音中醒过来的。睡的并不沉,因此在只响了一声的时候便迅速伸出手掐掉,身边的安景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平缓的呼吸。
  
  这场面与之前所想像的早晨在爱人的怀抱里醒过来的设想出入甚大。昨夜入睡前的拥抱在睡着之后便被两个并没有习惯这样子睡眠的人毫无意识的分开,袁小又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与安景生各据床的一边,背抵着背,半点温馨也没。
  
  袁小又这时有些怨恨自己太过健康的生活习惯。如果,他想如果是安景生先醒过来的话,会不会再靠近自己然后给自己一个拥抱呢。
  
  袁小又自己不敢。眼睛刚一睁开就看到安景生睡在自己身边,那种当昨晚发生的一切全是梦的想法已经完全没有了立足之地,他不得不思考现在的状况,明明已经接过吻,但是为什么他却连伸出手臂去拥抱安景生的勇气也没有,甚至连呆会安景生睁开眼睛时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
  
  于是在看到安景生撑直了身子转醒的时候,袁小又匆忙抓起手机装做翻看短信,并没有回头。
  
  床有了些动静,袁小又的手机还没有翻到短信的界面便感觉到一只胳膊搭到了自己腰上,安景生转过身子将他圈进了自己怀里,胸口贴着背,带着半梦半醒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到自己身上,然后是安景生低低的用气声说着早安。
  
  袁小又将手机搁回柜子上,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搭到了安景生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
  
  于是终于有了迟来的温馨。袁小又觉得自己这一刻应该是幸福的,被他这样拥抱着,便已经觉得满足。
  
  安景生问袁小又你说的消化,需要多久。然后没有等他回答便爬了起来,说我得回去洗澡,这几天可能比较忙,周六打球的时候见吧。
  
  袁小又也坐了起来,说一起走吧,我刚好下楼买点吃的。
  
  安景生穿着袁小又的人字拖和大格子睡裤,裤长刚过膝盖,光裸着的小腿笔直,肌肉绷得有些紧,深蓝色的普通拖鞋居然看上去与肤色也十分协调。袁小又看着那双拖鞋走到自己面前,而后拉着他的手说那就先去洗脸。
  
  袁小又头脑一热便把身子向前倾去,腻腻地说了句没睡好。
  
  安景生伸着手揉他脑袋,说不然吃过再睡吧,你去洗脸我叫蒋理去买早点。
  
  袁小又站起来说算了吧让他起早比杀了他还难,我先去洗脸。
  
  袁小又出门前敲了敲蒋理的房门,好不容易听到了回答,而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安景生倚着门笑,待袁小又走到玄关的时候揽过他,说都刷过牙了,来个迟来的早安吻吧。
  
  袁小又的脸就这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安景生与董跃晚上有一个饭局。
  
  他与董跃一直算不上熟识,虽说公事方面接触不少,但私人关系也不过那一次带上袁小又一起吃的一顿饭。他对董跃有着猜测,但是却不敢肯定,隐约觉得可能他也是同道中人,但是自己的雷达在他那里好像失去了作用,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对自己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兴趣。
  
  同桌的人数不少,都是平时打过不少交道的合作伙伴,于是在饭后有人提议找个地方续摊时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少,没有多少商量便置身KTV的包厢中,随之进来的还有各型美人数名,酒水又上来了不少,安景生装做翻看歌单,避开了身边美女勾上来的手臂。
  
  董跃坐在一旁嘬了口酒,看着安景生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并不是不欣赏他,只是他不对自己的口味。他也知道安景生有探究自己的意图,但最后看起来自己也没有对他的口味。董跃看着神色如常的安景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不爱女人,可是在脂粉堆里仍然能做出一副倜傥模样,听人说话时会将耳朵主动伸到别人面前,而后恰到好处的微笑。
  
  董跃自认在这方面自己比他还是稍有不足。但是今天晚上安景生似乎显得有些不在状态,虽说仍是那样合宜的微笑,但显现出来的情绪又似乎明显是在应付,甚至几乎有些不耐。
  
  董跃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越过间隔的人,将脑袋凑到安景生面前说你不要喝酒啊呆会开车送一下我。
  
  安景生应了声,眼神有些感激。
  
  坐上车的时候董跃绑好安全带,突兀地说下次一起喝一杯吧,单独。
  
  好啊。安景生转过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地笑,不知道你们俱乐部年卡最低能打几折。
  
  董跃说你真准备锲而不舍地学高尔夫啊,其实这方面,你并不太有天份。
  
  安景生笑了笑,说打发时间也好。
  
  直到后来董跃与安景生成了好友,才醒悟自己原来是被利用了,于是很厚颜无耻地找安景生讨要媒人礼金,被安景生用一篇专访打发掉,那期杂志上的董跃站在自家球场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颇有几分成功人士的豪迈气概。
  
  董跃说,安景生这个人啊,成熟稳重,可是有的时候就是太成熟,连带着希望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成熟。
  
  袁小又似懂非懂,蒋理不屑一顾。
  
  只有安景生点头,说没办法,哄小孩子一次两次可以,天天这么过我没办法。
  
  董跃叹气,想还好当初目标不是你,不然平白被剥夺了宠人的权利。
  
十一
  说是消化,袁小又这段时间仍是没有花出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安景生的话,于是直到再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恍惚着置身事外,犹如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安景生没有追问着结果,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练习挥杆,待到结束的时候才说一起吃饭吧。
  
  袁小又点点头,背着包爬上了副驾。
  
  坐在车上的袁小又一直侧着头看着窗外,拼命组织着语言。他知道自己给不出否定的答案,但是至少要在回应他的前提下显得矜持些无所谓一些,他觉得这是底线,现在他已经学不会毫无保留地去和别人谈恋爱。
  
  明明没有太多经验便给了自己过尽千帆的壳,袁小又觉得自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小,什么时候也不敢抱太美好的期望。
  
  于是安静地吃完饭,直至安景生送他到楼下的时候才听到他开口问,消化完了么。
  
  袁小又端着架子说,消化完了,正好我现在是空窗期……
  
  安景生看着他强做镇定的脸笑,说差不多,我现在是空床期。
  
  袁小又板着的脸有些僵。
  
  他之前根本不了解安景生。在他的眼里,那个人总是挺拔的玉树临风的模样,他时常会想象是不是看到红灯的时候他也会保持这样的姿态然后从容地迈着同样的步子往前走。
  
  这么长时间的认识,其实自己与别人一样了解的只是他的表面,那个帅气的优秀的男人。他根本来不及去了解他的性格就由于俩人同样的性向而有了交集,然后做了在一起的决定。也许是太草率了一点,无论是自己喜欢上他还是回应他,都太草率了。
  
  袁小又想过安景生并不是想谈恋爱,而只是想找个伴,甚至连最差的他只是想找个床 伴也想过,于是在安景生对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时,他已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有些颜色的玩笑,还是本意便是如此。
  
  而仅失恋过一次就脆弱无比怨天尤人的袁小又,已经养成了一切都往坏的方面想的习惯。于是困扰他一下午的别扭畏缩的状态突然就消失了,似乎了豁出去一般地抬起头迎向安景生的眼神,说那去你家吧,我那儿蒋理在,不方便。
  
  安景生看他一眼,然后发动车子。
  
  这是袁小又第一次去安景生家。站到客厅之后他没顾上打量这间房子,便抱住了跟他在身后进屋的安景生,坚定且勇敢地主动吻了上去。
  
  安景生无奈,抱着他敷衍地回吻,而后推开他说先洗澡。
  
  于是袁小又在浴室拼命冲水的时候就有了点献身的意思。他想这样也好,本来自己也不敢再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如果他是要床 伴那么就做床 伴,毕竟相比较起来,这样也许能更加轻松。
  
  这些心思在心里打了个转便豁然开朗,袁小又想我是什么人啊,地球几十亿人口我挑一个最爱的人还得是自己,既然他挑明了我也没必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感情,多虚的东西。然后就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说出什么喜欢这样的傻话,这样多好,安景生与自己在一起,怎么看也是自己更赚一些。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洗着洗着就有些悲哀的情绪泛滥开来。
  
  袁小又冲完澡穿上了安景生拿给他的大T恤,然后进了卧室,扑上了床。想了想,又把T恤脱下扔到一边,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没多久听到安景生进门,然后关掉灯,躺到了他的身边。
  
  袁小又翻过身抱住他,再次吻住,双手绕过他脖子抱得很紧,在他担心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会被安景生察觉的同时,被不容退却地回吻了。
  
  与袁小又的毫无章法相比,安景生显得有些过于从容不迫了。先是翻过身将袁小又压到身下,然后是缠绵悱侧的吻,明明不够热烈,可袁小又明明白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情 欲氛围。
  
  窗帘拉的很严实,灯也已经被熄掉,可是明明很黑的环境袁小又还能看出来安景生与平日里的淡然丝毫不符的热切眼神,然后身体开始感知着他的双手由上至下的游走,在每个轻颤的地方稍事停留肆意□,最后握住他已经起了反应的部位,缓慢但有节奏的摩擦起来。
  
  袁小又咬住下唇忍耐着即将溢出口的呻吟,双手在他的脖子上扣的更紧。他隐约觉得这样子的安静有些过于尴尬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样打破这种尴尬,而安景生直到现在也未发一言,似乎也证明这是一个在床上十分沉默的男人,于是只能放松身体抵御着那双手在自己身上制造的灭顶快感。
  
  安景生仍在亲吻他,伸长手臂打开抽屉的声音,撕保险 套包装的声音与接吻时粘腻的声音在这异常安静的夜里显得过于突兀,而袁小又感觉自己被这些意味明显的声音挑起了更多的生理快感,在接纳的时候居然会浑身颤栗着隐忍的喘息。
  
  然后他听到了安景生的轻笑声。很轻但是很易分辨,是那种没有多余情绪的单纯的喜悦。袁小又扬起脖子迎向他的唇,衔着舌尖将呻吟哺入他的口中,然后满意地感觉自己被更用力的进入,而后大力的动作直至高 潮。
  
  袁小又吐出一口气,任由安景生抽着面纸将他身上擦干净,而后抱住他将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呼吸平复之后听到安景生说,本来没想今天就怎么样的。尾音里还是似曾相识的笑意,袁小又想到刚刚是在什么情形下听到他的笑声,脸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泛红,只能强做镇定地说我结束空窗期也得让你结束空床期,我这人很公平的。
  
  安景生说的确公平,沉默几秒后似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紧了紧自己的胳膊说睡吧。
  
  袁小又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床 伴做 爱时和做 爱后都异常沉默的习惯,便已经精疲力竭地睡去。
  
十二
  袁小又在又一次从安景生的怀抱里醒过来时还未能适应般的脑筋空白了一会。没有多久,几秒钟便恢复了过来,之后不免想到昨天晚上的□,隐约觉得有些羞怯,更多却是轻松。
  
  袁小又觉得自己也许是一个演戏的天才。
  
  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打量安景生的屋子。卧室并没有多余的东西,整面墙的衣柜,桌子上搁了很多似曾相识的小东西,袁小又想到蒋理的屋子里也有,才反应过来也许是他们公司的纪念品。随意堆在地板上的电线有些杂乱,中间是路由器的信号灯在微弱地闪着。
  
  这屋子意外的有人性,虽然有些乱也有些简单,可是袁小又还是因为这是安景生的家不只是他歇脚的地方而有了一些小小的感动。
  
  安景生还没有醒,下眼睑处有了些青黑的痕迹。袁小又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异常温存地亲吻了他的唇之后爬了起来。
  
  安景生放开了手臂翻了个身,深呼吸了一下又继续睡去。
  
  冰箱里东西并不丰富,好在牛奶蛋糕还是现成的。袁小又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亏待自己的胃,把牛奶热了热之后喝了一杯下去。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冲洗杯子的时候安景生走了过来,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问怎么起这么早,声音半梦半醒,似乎随时有再次睡着的可能。
  
  早睡早起身体好。袁小又说了句与他年龄极不符的话,继续心不在焉地冲杯子。安景生偏过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我先去洗脸,你帮我也热一杯牛奶。
  
  袁小又站在水池前笑了。
  
  这么多年袁小又一直想像着怎么样的生活自己会觉得幸福,也许是吃饭的时候有人接过自己的碗帮他盛上一碗汤,或是在他回家的时候到玄关处为他拿一双拖鞋。这要求真的不高,可是这样的温存,他却一直没有享受到。
  
  的确是将自己封闭的太久了。袁小又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瞻前顾后不敢轻易尝试,是否真的是因为之前一段挫败的恋情在被他反刍然后夸大数倍后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每每遇到机会的时候总先想着保护好自己,外人看起来的阳光青年其实也不过是心里筑了很厚的壳,明明白白地拒人千里之外。
  
  袁小又知道即便是安景生,倘若没有他的主动,自己可能也只会抱着那种暗恋在他面前佯装若无其事下去。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弄清楚安景生说要和他在一起的含义,是喜欢他,或是真正如他说的“空床期”。但是在刚刚听到他那样自然地亲吻他然后叫他帮自己热杯牛奶的时候,袁小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喜欢不喜欢也不重要,这样子与安景生相处,他觉得幸福,哪怕很细小很微弱,但切实存在。
  
  于是安景生喝着牛奶看着眼前袁小又闪着笑意的眼睛时,情不自禁地又缠绵地吻了过来。
  
  袁小又与安景生每周见面的频率与之前相比也没有太过提高,倒是蒋理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偶尔碰到安景生去自家做客时总是没上没下地开几句玩笑,然后便乖巧的关进自己屋里把音乐开到超大声,做出一副你们请自便的姿态,弄得袁小又很是尴尬。
  
  蒋理对袁小又说,其实我们领导人真的不错,就是闷骚了点。
  
  袁小又深以为然。
  
  后来又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安景生在球场上又被袁小又羞辱一番之后终于忍不住了,说明天我们去打网球好了,高尔夫玩多了实在打击我的自信。
  
  袁小又说好啊,用你们集团的网球杂志送的卡。
  
  安景生勾住他脖子说啧啧果真贤内助,这么急着帮我省钱啊。口气怎么听也不够正经。
  
  袁小又懒得回,想着眼前安景生的样子又一次佐证了蒋理的评语。
  
  当天晚上袁小又就被安景生抓去买了套网球服,试戴帽子的时候袁小又自己照镜子怎么看怎么满意,被安景生一把抓了下来扔回货架上,说你一戴那帽子我就觉得我拐带未成年,拜托我没恋童的癖好,所以不准戴。
  
  隔天一早袁小又看到安景生面无愧色地将一顶网球帽塞到背包里然后拉着他出门,忍着笑直到换完衣服上了场的时候终于没能绷住,一句老黄瓜刷绿漆就这么出了口。
  
  安景生有些窘,说这帽子跟球服是搭配,搭配你懂不懂,我专业。
  
  袁小又抖着肩膀笑,点头说我懂,挺好看真的。
  
  是真的挺好看。袁小又这段时间以来与安景生已经十分熟悉,见惯了他穿西装的样子休闲装的样子甚至是穿睡衣的样子,可是这么意气风发的运动装束还是第一次见到。与打高尔夫时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相比,眼前这套白色镶大红条纹的网球服有些过于年轻了,安景生的眼睛被帽子的阴影遮住,下巴稍稍向上扬起,拿着球拍试着做了几个反手抽球的动作,袁小又觉得整座球场的光芒也许全都在他的身上。
  
  也许是真的对小球类有些天份,先前只在大学体育课上碰过几次网球拍的袁小又迅速上手,一个小时之后已经能和安景生在底线互抽好几个回合,时不时还能上网放点小球害得安景生跑动接球狼狈不堪。
  
  安景生朝他举了举大拇指,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走到场边把毛巾扔到他脑袋上,说擦擦汗休息一会。
  
  袁小又点头,接过毛巾仔细地擦,转过头时看到旁边那块球场上的对决停了下来,穿深蓝色网球服的那个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下意识回他一个笑容,然后转过视线顺手接过安景生扔过来的运动饮料,袁小又转开瓶盖突然想到什么,再转过头去的时候见到那个人正冲自己摆着手。
  
  袁小又捏紧了饮料瓶,听到他用很大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十三
  袁小又没想到真的会再遇到吴奕铭。
  
  到现在算算已经过了快七年,如果是一直在一起的话也该是七年之痒这种状态了,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袁小又根本无从去品味谈恋爱的种种心情就已经分开。
  
  可是当初的那些短短的日子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尤其是这么多年一直空白的袁小又,能拿来回味的也只有与他的那一段而已。
  
  吴奕铭绕到袁小又的身边,笑着跟他说好久不见。
  
  与他之前设想过的再次见面的情形没有任何分别。在他的想象中吴奕铭也应该是这样若无其事,熟络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
  
  安景生对他友善地笑,问袁小又说你朋友啊。
  
  啊,老同学。袁小又想了想,回答。
  
  安景生将球拍收进背包,对袁小又说洗过澡去吃饭吧,叫你老同学一起?
  
  袁小又抬眼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吴奕铭,不出所料地得到肯定的答复,说那行过半小时门口见。
  
  袁小又到了更衣室的时候拉住安景生,说其实他不是老同学的,嗯,是前男友。
  
  然后呢?安景生没回头,将换下的衣服往柜子里塞。
  
  没有了。袁小又不知道怎么接口,沉默着站到他的身边,慢吞吞地将T恤脱了下来。
  
  安景生勾住他肩膀在他唇上飞快地一吻,定定看着他说记住我是你现男友就行。
  
  袁小又抱住他,说其实我不想见到他,一点也不想。太尴尬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遇到他。
  
  安景生笑,说比这再尴尬的我都遇到过,相信我。
  
  袁小又斜他一眼,没有说话。
  
  收拾妥当之后在体育馆门口见到等在一旁的吴奕铭,之前与他一起打球的同伴已经不见了,安景生心想看来是要避开旁人的饭局,倒有些期待他会说些什么话来。
  
  果然不出意料,吴奕铭从看到袁小又与安景生坐在一边开始眼神就没离开过,等菜的时间已经拉着袁小又追忆了一遍家乡小城的街道,言谈中颇有故地重游的兴致。
  
  安景生没有插话,抿着啤酒配合的微笑,只是不时给袁小又夹个菜剥只虾,然后满意的看到对桌的那位脸色更不好看了。
  
  吴奕铭的样子变的不少。个子高了也比以前壮了一些,说话吃饭都颇有气质,是成年男人的样子。袁小又有些不满意,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别人都变了怎么只有自己没有,隔着那么远还能被他一眼认出来。
  
  想到这里隐约觉得有些悲哀。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然而过的太快自己来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态去面对他他便又一次出现,几年的缺口突然重叠了,那个人仍然在不断地提着自己一直没有忘记的往事,然后心又疼的厉害。
  
  不应该啊,袁小又心想,我不是喜欢安景生么。
  
  吴奕铭还在说个不停,虽然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有节奏,但是安景生却莫名的烦躁了起来。自己不想说话与没有话可说是两回事,安景生郁闷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属于后者。袁小又不时地走神,跟着吴奕铭的话沉默着似是思考,安景生看了他一眼,把筷子放下,右手伸到桌子下,握住了袁小又。
  
  袁小又回过神想挣开,转头看到他一脸若无其事,也就任他去了。
  
  最近怎么样。吴奕铭停了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很深沉地问了一句常理中本应一早就问的问题。
  
  挺好的。袁小又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答案,只能与所有对这句话的回答一样千篇一律。
  
  吴奕铭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本来以为那时候……都不会再见了,真的挺有缘份的,你说是吧。
  
  安景生的手在桌子下紧了紧,袁小又有些尴尬,说是啊我也没想到。
  
  以后常联系吧。吴奕铭递过自己的名片,叫袁小又打了自己的号码然后存了起来,唤来服务生叫买单。
  
  安景生说还是我来吧说好我请。说完将吴奕铭的钱夹推了回去。
  
  吴奕铭耸耸肩,说也好下次我再请你们。
  
  安景生微笑,隐约觉得他在说你们两个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袁小又歪在安景生肩膀上,恼怒地控诉今天晚上为什么一直剥虾给我吃,我不能吃辣。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还拼命按着自己的胃。
  
  安景生揉他头发,说这样显得亲热。
  
  袁小又呿了一声,说你不是无所谓么。
  
  是啊,安景生回答的依然无所谓,只说可是想打消一下他的念头。
  
  袁小又嘟哝着他能有什么念头,坐直了身子等安景生发动车子回家。
  
  安景生觉得自己并没有撒谎。吴奕铭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的威胁感,甚至直到现在也没有。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在听到他说起之前的袁小又的时候,他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源自于对袁小又的在乎还是仅仅是自己身为男人的占有欲,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安景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现了袁小又喜欢他,也许是从每周六下午他掩饰的很不成功的眼神开始。时间不算短了,至少对于安景生的节奏而言他是有放缓了步子。他觉得袁小又太纯,而这样子的人他喜欢,可是却不想招惹。直到后来日子久了发现自己对他也上了心,暗示过后便从名义到生理上都有了关系,便开始觉得如果这样子过的话也不错。
  
  吴奕铭不算什么的,安景生告诉自己。袁小又喜欢的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的也是自己。他们的那段已经过去,而自己对于过去根本不在乎。他也没有无聊的初恋情结,和袁小又在一起他觉得放松,这就够了。
  
  他喜欢袁小又,可还是觉得也只有喜欢而已。
  
十四
  蒋理觉得最近自己上司变的有些不一样,虽然说话还是同之前的公事公办没太多区别,只是下班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应酬,时常会对蒋理说下班等我我送你。
  
  蒋理心想还好我不是女人,不然天天下班一起走非得被传办公室恋情不可。
  
  那天坐在车上蒋理开玩笑似地说恋爱中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啊,安景生盯着路口倒计时的秒钟问哪里不一样。
  
  之前上班时间对你是十六小时,现在才真正是八小时。蒋理回答。
  
  杂志的事都上了轨道,哪里用得着那么拼。安景生这时才抽空转头看他一眼,说还有请不要叫我恋爱中的男人,酸。你也不想我现在直接开到董跃那吧?
  
  蒋理哼了一声,说你又不是没干过。
  
  安景生笑了,说小又加班我事先也不知道。
  
  到家之后蒋理没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就自动消失,反而拉过袁小又咬着耳朵问安景生有没有叫你去他那边住,千万别答应。
  
  袁小又有些不好意思,说没有啊,我也不想去,我和你住一起挺好的。过了会又觉得奇怪,说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蒋理心想等你真搬了我领导非把我卖给你领导不可,嘴里却还使着坏地说就是觉得他这人,还没认真到那程度,你也知道的,这种闷骚型的男人都习惯骑驴找马,说不定哪天就对着另一个人闷骚了。
  
  袁小又点点头,说我知道他是这性格,不过现在挺好的,何况我也对他说不定也没到那程度。
  
  蒋理一脸不信,却也没多说,拍拍他的肩搭着毛巾进了浴室。
  
  安景生拍拍沙发示意袁小又坐过来,伸臂抱住他。
  
  蒋理在车上跟他说的话,要说想完全否认也不可能。最近工作的确不太忙,但是说起来之前那么多年也并非没有不忙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习惯拼命找事情做,去健身房或是看专业书,很少让自己闲下来。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却开始适应了这样悠闲一些的生活节奏,下班后到袁小又这里坐一坐,拥抱着在沙发上看碟或是聊天,晚了一起出门吃点宵夜,有时留下来过夜。
  
  同以前一样是规律健康的生活,只是现在似乎更多了些温暖。想到这里便觉得甜蜜了,稍稍侧过头找着袁小又接吻。
  
  从浴室晃出来的蒋理郁闷地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吻的太投入从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故意将房间弄出很大的声响,终于见到那俩人分开了,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
  
  “我忘了拿衣服,你们继续。”蒋理故作镇定。
  
  安景生觉得蒋理现在的样子有些可笑,点点头忍着笑拉过袁小又听话地继续,袁小又有些挣扎却也没太认真,耳根那红着果然又听到浴室门被很大声地甩上。
  
  安景生捏他耳朵,问要不要搬去我那里,你室友对我好像很不满。
  
  再说吧。袁小又敷衍着回答。
  
  然后就这么敷衍到了第四季度,安景生开始如同往年一样忙着杂志新一年改版和征订的事,连带着蒋理跟着加班,安景生时常顺路送蒋理回家便住下来,这么一来倒是和袁小又相处时间更多了,因此也没再问过他要不要搬家的事。
  
  袁小又上班时间比他们自由,见他们实在累便也主动照顾着。安景生和蒋理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是见袁小又已经买好早点,等他们吃过匆忙出门时收拾完了自己再去上班,时间长了安景生开玩笑说,咱们这样真像一家三口。
  
  蒋理不乐意,凭什么我比你们矮了一辈?
  
  袁小又笑着说你真有自知之明,说的这么隐诲你也听的出来说你幼稚。
  
  蒋理气的几乎说不出话,然后也笑了,比袁小又还夸张:是啊说的多隐诲我都听得出来,妈。
  
  袁小又吐血。
  
  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安景生出差,要去的地方太多,因此跟袁小又说可能要到圣诞节前后才能回来。袁小又自从上次被蒋理笑话之后一直耿耿于怀,检讨着自己是不是太腻了一点,听到他这话便不在意地说知道了也没天天要在一块儿,你照顾好自己。
  
  安景生第一站仍是B市,又见到潘志难免应酬一番,晚上一起去唱歌的时候见到潘志身边带着一个打扮入时的美女,只是年纪未免太小了些,于是不自觉地显露了些轻视出来。
  
  潘志倒也察颜观色,拉过美女胳膊说这是潘悦,我女儿。
  
  安景生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连忙开着玩笑说真不能怪我谁叫她长这么漂亮我哪想得到是令千金。
  
  其实说潘悦漂亮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殷实的家境的确能在后天气质与打扮上占些优势,安景生这番话说的倒也不全是恭维,只可惜他眼里女人再漂亮自己也没兴趣,向来都是以礼相待,因为这一点倒误打误撞成就了清白的名声。
  
  潘悦大方地伸出手说安先生我也在H城呢,今年大一。
  
  潘志点头说知道你要来就跟她说了,大家见一面,以后还麻烦你照顾。
  
  安景生握了握她的手放开,觉得这场面似乎都有点尴尬。身边潘悦已经拿着话筒唱歌,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听,潘志在他耳边说我女儿播音主持专业的,唱的不错吧,打小就喜欢这个,也不见得多想红,可越这样越让人不放心,所以冒昧托你照顾一点。
  
  安景生拿了啤酒喝,说潘总拜托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安景生有点自恋,这一点从他敏锐地察觉到袁小又喜欢自己便可以看得出来;因此现在他又一次自恋了,隐约有了潘总说的照顾是不介意自己把他女儿照顾成女朋友的心理准备。只不过这次三方都表现的极不明显,所以也没有往深里去想,很快与K房里众人一起喝酒唱歌打成一片,而潘悦其间也一直落落大方,安景生对她倒也没有反感。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自己才离开H城一天,怎么似乎就有些想念袁小又起来。
十五
  吴奕铭后来找过袁小又。
  
  知道他们在同一个城市的那天,吴奕铭其实是很兴奋的。虽然已事隔多年,而自己也差不多淡忘了当年那种并没有说的太明白的感情,但看到他的那天起他知道其实彼此潜意识里还是将那段日子记得很清楚。
  
  吴奕铭一开始并不知道袁小又喜欢他。那个时候男生在网上热爱与女生调情,可是他每次看到同学这么做的时候不仅毫无兴趣,甚至会对那些暧昧的词语可以毫不脸红地说出来有些不屑。
  
  袁小又是他聊的最好的朋友,直到后来经常见面,开始发现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这并没有什么奇怪,隐约有些不对,可还只是以为那时的心态与小时候喜欢和同桌的小男孩一起欺负班里的女生没有区别。直到日子久了他明白了袁小又的眼神,很熟悉,可惜之前只有爱情剧里的男主角对女主角时才能看到。
  
  那之后吴奕铭开始惶恐,他怕自己看他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袁小又和他自己一直都没有清楚地说过。那段时间他们仍然是不能自控地经常见面,相处时有些心照不宣的亲密却仍是不敢太明白,连带着连离的太近也会害怕。吴奕铭后来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时候觉得他们可能都太过胆怯,也许自己更甚;那些龌龊的心思连想都不敢多想,用爬山或者打街机去消耗少年过多的热情。
  
  吴奕铭那时在的小城郊外有一座不高的山,中学时艺术类的学生经常去那儿写生。袁小又与他曾经去过好几次,风景并不见得好,但是他们俩对那些未被开发的山路很中意。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很丢脸的踩松了一块石头,脚踝蹭破了一块皮,伤的不重可是血流的有些触目惊心。
  
  吴奕铭觉得自己其实很多时候还是很男人的,于是摆着手说没事想继续朝上爬。袁小又拉住他说歇一会吧,俩人便坐到旁边的岩石上,歇了下来。
  
  袁小又坐下来,将他的腿抻直,然后搁到了自己身上。吴奕铭忽然退缩了,在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袁小又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肩,一言不发。
  
  吴奕铭同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隐约察觉到袁小又的身子在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抱了很久一直没有松开,那颤抖也一直未停止。吴奕铭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敢动,还搭他袁小又身上的那条腿已经阵阵酸麻,可是仍然不敢拿下来。
  
  直到后来与袁小又分开之后他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坚持着不动,其实不过是看谁会先认输。
  
  输的是袁小又。他放开吴奕铭,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看他的脚,说血差不多凝固了,回去搽点红药水应该就没事了。
  
  然后俩人如同往常一样一路说笑着到了山脚下,微笑着说再见。
  
  后来再也没有见面。
  
  那个在山上漫长的拥抱不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从他们开始熟悉之后,同床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吴奕铭仍然记得那个拥抱的滋味,与之前所有的亲密接触都不一样,因为那个拥抱他们都清楚,是恋人间才会有的拥抱。
  
  他庆幸是过了这么多年后再与袁小又重逢。如果时间太短,可能自己还处于刚与他分开时那种惶恐不安的心情中,仍然是不敢有所行动。而现在,他已经成熟到对自己是哪一类人有了清楚的认识,即便这个事实他花了太长的时间才接受。
  
  他一从开始就是GAY。而袁小又,是他的初恋。
  
  袁小又与他出去吃过几次饭,有那么一两次是他主动约的,算是礼尚往来。吃完饭后各自上班,并没有多说些话,平常的像是很多普通朋友。吴奕铭曾想问一问关于安景生,可是终究不敢。他看得出来袁小又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更在意的人是安景生,因此他没有必要再去问他,挑明了让自己难堪。
  
  他不问,袁小又也没说。仍然是同以前一样的默契着心照不宣着,只不过吴奕铭已经不是当年逃避的心态,而是和平演变的计划。
  
  不是没想过自己现在的行径其实有些不堪,毕竟当初对于袁小又的暗示拒绝了回应,现在又来找他再续前缘怎么看也师出无名。可是还是舍不得,他想女人都忘不了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其实男人更忘不了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对于袁小又,至少要给自己机会再努力一次。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圣诞节的时候安景生终于回了H城,可惜刚下飞机便又被拉着去了公司办的Party。
  
  蒋理也去了,在会场的角落偷偷打电话给袁小又吐槽说明明是中国公司过什么圣诞,过年也没见他们这么兴奋。
  
  袁小又在床上打着滚说谁叫你们公司是标榜时尚的呢。
  
  蒋理在电话那头翻翻白眼,表示对这party的毫无兴趣。然后又捂着话筒打趣着说,忘了跟你说,你男人今天很帅,好多美女在找着他跳舞。
  
  袁小又已经被他挤兑的习惯了,说好啊呆会散场的时候叫他别换衣服直接过来让我鉴定鉴定。
  
  散场后安景生叫住蒋理帮着把自己扔在办公室的行李一起拿到楼下叫了出租车,然后理所当然地报了蒋理家的住址。
  
  蒋理看了一眼靠在后座不停揉着太阳穴的领导,好心地拿手机发短信叫袁小又下楼来迎接。
  
  下了车将行李搬了下来,袁小又站在安景生身旁有些手足无措。出租车开走之后安景生伸出胳膊抱住他,说得有一年没见了吧?
  
  蒋理自认倒霉地一左一右各提一只行李箱,先行上楼。
  
  袁小又用力搂了他一下腰,然后放开他说先上楼把你那一身香水味儿给洗了。
  
  安景生微笑着,说先亲一下吧。又揽过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接吻。
十六
  
  十六
  
  袁小又早上醒的早,安景生抱他抱得很紧,准备起床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动了一下,胳膊却丝毫没有放松,袁小又看着他眼圈青黑的痕迹终究是没忍心再动,只是再也没有了睡意,只是睁着眼看他的脸。
  
  昨天晚上回到家之后的情形并没有多香艳,安景生洗完澡便爬上了床,撑到袁小又也上床之后抱住他闲闲说了几句话,袁小又看他实在没精神,便说睡吧。
  
  安景生入睡很快,想来也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气色实在不够好,好在晚上应该是喝了些酒,脸还算有血色,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这一觉睡的时间应该很长,安景生脸色恢复了不少,虽然也是有黑眼圈,但也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样疲惫。看着看着又实在觉得无聊,眼睛闭上后也就稀里糊涂地睡了回笼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手伸进底裤里,故意□的样子。袁小又本来睡得也不沉,这么一弄也就醒了,刚准备睁眼的时候安景生就吻到了他的眼皮上,轻轻地湿润了他的睫毛。
  
  袁小又张开眼睛,安景生冲着他微笑,然后俯下头去吻他的唇,右手在袁小又的配合下麻利地脱掉了他很松的睡裤,直接抚上他已经有了反应的忄生器。袁小又难得的主动,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鼓励似的口申吟,身体紧紧贴住安景生,直到安景生也焦躁地除掉自己的衣服,俩人摩擦挤压着一起到达高氵朝。
  
  事后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好笑。安景生又去吻袁小又,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袁小又有些脱力地任他亲吻,说年轻男人冲动的时候总归是没办法控制的么。说完也觉得不好笑,掩饰着说真该起来了饿坏了。
  
  安景生在衣柜里翻了衣服扔给他,说一起出去吃饭,然后陪我回去一趟吧,行李还没收拾。
  
  大约真的是太久没有人住,安景生开门的时候觉得未免灰尘也太多了点,皱了皱眉说算了东西先扔这吧,我先叫钟点工过来打扫一下。
  
  袁小又点头,见他打了电话之后拉着他进了卧室,说上网查查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估计你也没计划今天怎么过节。
  
  袁小又问昨天不是过节么,你们公司还有party啊你睡糊涂了?
  
  安景生敲他脑袋,说刚还说自己年轻,昨天是平安夜你忘了?
  
  袁小又不屑,说我知道春节端午节中秋节就行了。
  
  最终还是坐到了电脑前和安景生查餐厅,拨电话过去才知道现在订位实在太迟,几乎各处都爆满。袁小又想了想说不然在家里做点东西吃,晚饭后再去看看广场有没有什么活动表演之类的。
  
  安景生有些郁闷,觉得这么重要的节日就这样过去似乎有点不甘心,可是看袁小又并没有表现出太在乎的模样,便也没多说,拖着他去了超市说那你今天晚上真得多做点好吃的给我吃。
  
  俩人在超市买了一推车的食材,袁小又抗议着说这么多光做完就得到凌晨,咱们也不用出去玩儿了,被安景生一句那放冰箱里你以后常常做给我吃就好弄得彻底没了脾气,但还是不想弄得太复杂,顺手拿了包火锅料决定晚上干脆就用火锅打发掉。
  
  袁小又在料理台洗菜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手湿湿地便叫安景生帮他拿出来接通,安景生暼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吴奕铭。
  
  果然不出所料地是约着他一起出去吃饭。袁小又回绝说不了和别人约好了一起,再说今天晚上在外面也没地方吃饭,全都满的呢。
  
  吴奕铭倒也没再纠缠,只说那行,下次再约吧。
  
  挂完电话安景生问,不知道他有没有订座啊,有的话叫他让给我们去好了。
  
  袁小又将菜丢进水池,说行啊省得我麻烦。
  
  安景生其实知道袁小又没真生气,倒也觉得这样闹着挺有情趣,赶紧上前哄他说谁乐意去外面吃啊,又挤又吵味道也没你做的好,快点吧我肚子都饿了。
  
  袁小又挣着身子说那你就滚远点儿别耽误我事。
  
  安景生说那我能说最后一句话不,你前男友是不是要找你复合啊。
  
  袁小又眼睛盯着水流,说可能吧谁知道。
  
  安景生终于离开厨房坐到客厅沙发上无聊地换着电视台,似乎是对袁小又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又想不清楚他到底哪里做错惹到了自己。
  
  吃饭的时间花的并不长,袁小又看着电视上本地新闻直播的时候有广场庆祝的镜头,兴致勃勃说快点吃吃完去看,之后餐桌也没收拾便催着安景生出了门。
  
  在车上的时候又收到了吴奕铭短信,来来去去说了几句圣诞快乐问了问什么节目,便没有了下文。
  
  安景生停完车后和袁小又走到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中央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本城的DJ在台上介绍着一些校园乐队的表演,旁边是一株很大的圣诞树,只可惜看上去实在旧了一些,估计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搬出来用一次。袁小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很兴奋的状态,不停催促安景生快点快点地往前挤,直到后来懒得再喊便直接拉了他的手往前走。
  
  安景生被他拖着手往前走,心情似乎也跟他一样好了起来。
  
  在台上唱歌的是一个年轻男孩,抱着吉他蹦跳着唱“我祝你节日快乐喔哦哦喔哦哦”,台下围观的人群似乎也都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很HIGH地举着手臂大声叫着,袁小又仍是没放开安景生的手,转头看他的时候瞳孔都在发着亮,冷风吹的脸庞冻的通红,鼻翼也在冒着白汽,可是安景生却一直觉得拉着他的手特别暖,那一刻他突然特别想吻他,或者之后十年二十年,也可以这样在圣诞夜的时候一起出来和很多人一起叫着庆祝,然后拉着手一起走。
  
十七
  安景生被自己这矫情的想法吓到,故做淡定地说刚不知道是谁说不喜欢过圣诞。
  
  袁小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套到脑袋上,看着台上的歌手微笑着说可是看到这么多人在开心,会跟着一起开心,何况我现在本来就开心。然后晃了晃安景生的手,问,你开心么。
  
  袁小又事后想起他当时对安景生问那句话时的情形,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会突然兴奋地过了头,那么勇敢地拉着他的手一直走,然后似乎确定心意般地问安景生,你开心么。
  
  他想也许现在,之前的那些荒唐或别扭的想法都根本不用再去多想,安景生绝对也喜欢他了。
  
  因为他问了那句话之后,安景生紧了紧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说我开心,不能再开心。
  
  圣诞节一派喜庆的气氛,广场上大多数是青年情侣依偎得很紧,寒冷的天气似乎都没有人察觉到,脸上都是笑容洋溢,袁小又与安景生混迹在人群中,被感染得心情好到无以复加,手牵着手一直到人群散去。
  
  刚刚回到车上时便迫不及待地接吻了,分不清是谁主动,只是那种亲吻似乎也不单是肉 欲的驱使,更多了一种以往不会形于色的情感。良久后分开,安景生发动车子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可以直接上F1赛道飙车。
  
  袁小又窝在副驾座上抿着嘴笑,脸颊潮红。
  
  因此在搂抱着进了家门后便顺其自然地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事,甚至急切到不想进到卧室,在玄关处开始热烈地拥吻,彼此的双手也都渴望的在对方身体上流连,勉强行动到沙发那里便栽了进去,安景生将袁小又压制住,刚刚脱掉他的底裤便已经见他邀请地弓起了双腿。
  
  安景生依然保持着以往沉默的习惯,隐忍着欲望仓促地做着开发工作。袁小又也习惯了他在亻故爱的时候不说话的习惯,想开口邀请却还是没有办法说出来,只是将腿缠到他的腰上,用力地勾住,然后大声地喘息。
  
  安景生终于不能再等,捧住他的脑袋将自己埋了进去,同时用力地咬住他的唇。袁小又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不若平日的冷峻,倒更多了些暧昧的温柔,眼神投射在他的脸上,专注而温暖,身下相连的部位似乎察觉不到谁更高温,不停摩擦着就似乎着了火般,烫的人几乎承受不住,袁小又在他唇齿间忘情地呻吟,胡乱地交换着亲吻,双腿夹得更紧,没有理智地迎合进而索取,到最后居然先于安景生释放,甚至没有用到手便在安景生加快节奏的时候到达了高氵朝,绷紧的身躯似乎再也无力承受这般激烈的□,任由着安景生继续动作直至释放。
  
  安景生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做一次爱,结束的时候与袁小又拥抱着,似乎沉浸在余韵中回不过神。终于还是他先打破沉默,吻着袁小又说好像我们今天并没有喝酒,怎么会这么激烈。语气中有些不自在,仍是不习惯在忄生爱中用语言来做沟通,但是今天这一次的感觉太好,明明身体仍然未从连日的疲劳里恢复过来,却仍是那么容易便兴奋了,投入在其中时甚至觉得时间都停止般只剩本能地去寻找快乐。
  
  袁小又全身无力地任由他细密地亲吻,回答说你可以现在去喝,我先洗洗睡了。
  
  安景生站起身子将他扯进怀里,说我也累了,一起吧。
  
  匆匆洗了澡,连沙发也来不及收拾,倒在床上飞快地入睡,放松的身体只剩双臂还在给对方拥抱。
  
  元旦之后安景生的忙碌也告一段落,闲着没事的时候去袁小又那里练球,水平依然稳定在原先的水平,不过倒也没有太多的不爽,董跃见他来得勤,便再次提议说要他自己拍一套照片自己可以提供场地,安景生不屑地说你当然提供,不收你广告费算你赚。
  
  后来这提议还是被提上了日程,只是冬季的时候球场生意冷清,虽然方便拍照可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在这种气温下穿着T恤摆甫士拍照,只好初定在第二年开春之后。
  
  袁小又在年关的时候接到吴奕铭的电话,大约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球场冬天关张的早,元旦过后董跃已经放了他们假,不过是想和安景生多呆几天,因此暂时还没有离开。吴奕铭言语中似乎有约他同行的意思,想了想仍然回绝,说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先走就不得你了。
  
  吴奕铭仍然没有多说,只是说那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吧。袁小又再也不好推脱只能答应,挂掉电话时开始考虑要不要跟安景生报备。
  
  蒋理在一旁出主意,说这种重大事件一定要备案,他现在是采取渗透政策,吃准了不说清楚你就不会回绝,等到他摊牌的那天你再回绝就晚了。
  
  袁小又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后来再到安景生那里的时候便说周末约了吴奕铭一起吃饭。
  
  安景生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想了想又问,我也去行么,他上次不是说请我们吃饭。
  
  袁小又笑他,怎么现在开始有危机意识了?
  
  安景生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没错,要扫清我们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完了,安景生你完了,袁小又故作吃惊,说你不会这么喜欢我吧?
  
  难道我没说过?安景生表情仍是调笑的,却也能听出几分认真,说难道你不喜欢我,我对你那么好,和你在床上又合拍。
  
  袁小又点点头,说前面一点暂时保留意见,后面一点说的是事实。
  
  安景生笑着将他捞进怀里,说忄生生活和谐是第一要素,虽然我觉得还可以更好,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只能说明我还有进步空间,我保证这两方面争取做到齐头并进绝不掉队。
  
  袁小又任由他手掌四处点火,无奈地说看来你是决定先进步前者了,话未说尽便被他落下的吻堵住,然后便没了声响。
  
十八
  周末的时候袁小又与吴奕铭约了地方吃饭,安景生开着车说笑着问袁小又你觉得我是说当你司机好呢还是说我出来打酱油好呢,袁小又说你当信用卡最好。
  
  安景生小气地说不是他请客么,怎么说也是给你饯行。
  
  不知不觉到了餐厅,吴奕铭已经早到,见到他们二人进来便招呼着坐下。
  
  安景生倒没显得什么不自在,殷勤地招呼另两人吃饭,间或插上几句话,席间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吴奕铭对袁小又说我可能要到除夕才能回去,正月如果有空去你家找你玩啊。
  
  袁小又说没问题,反正我年假挺长的。
  
  安景生叼着筷子没有作声,心下飞快地盘算着自己正月里能空出几天时间来。
  
  结账的时候安景生拿出钱包,吴奕铭拦住说上次说好的我来,说完抽出卡交给服务生,不意外地看到袁小又看着他钱包里的那张婴儿照发着呆。
  
  安景生顺着袁小又视线扫了一眼,吴奕铭已经自然地把钱夹收了起来,站起身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家后再约,然后客套地跟安景生点头说再见。
  
  袁小又仍然是怔忡地状态,直到进了家门还是神不守舍的状态。安景生叹口气,说过两天就回家了,要不要明天星期天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带回去。
  
  袁小又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好,顿了顿说,吴奕铭钱包里那照片是我以前寄给他的。
  
  安景生说,我猜应该是你的照片。可惜没看清楚,过完年我要是有空去你家玩,你可得把你小时候照片全拿给我翻翻。
  
  袁小又有些脸红却又显得很自信,说我小时候超可爱的,我妈那时说抱着我坐车都不停有人过来要抱我。抓抓了头发接着说不过好像长大变难看了。
  
  安景生说你不就是希望我说你长得好么,偏不满足你。
  
  袁小又蹦到他背上,说什么不满足我?你不满足我我晚上也不满足你。
  
  安景生把他拉下来,揉着他脑袋说奇怪,想到马上就有一阵子见不到你了,好像还挺舍不得的。
  
  安景生其实没有把吴奕铭认真的当成对手来看。其实他没有告诉袁小又,第一次偶遇然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吴奕铭也把钱包拿出来过,那时候里面并没有照片。可是今天那番做作的表现又似乎给了袁小又他一直把他放在心里的错觉。安景生觉得可能他是想与袁小又有什么,只是用错了方法。没有揭穿的原因是有能把握袁小又的自信,也有一部分是对这样有些幼稚手段的不屑。
  
  安景生知道他现在真的是像袁小又说的,喜欢他了,可是有多少,自己也不能确定。但是从吴奕铭出现开始,他有了自己并不希望袁小又还念着别人的意识,于是开始尝试着与他更亲密一些,甚至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程度。
  
  袁小又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对他的每一点好都会记在心里,可惜这样子性格的人有时候未免显得冷清,享受不了别人无条件的好,拼命想着法子回报不然总觉得愧疚。安景生一直觉得这样子没什么不好,他也不是习惯去宠人的那种男人,但是毫无例外地被这样对待时还是觉得袁小又与自己未免也太生份了些,提醒他的时候却总是被他一副知错不改的态度弄的没有办法可想,只好听之任之。
  
  送袁小又走的那天下了雪,安景生与袁小又都没有赖床准时出门,关门之前袁小又又回屋去给他拿了条围巾围上说不要仗着开车办公室又有暖气就穿这么少,安景生低头一看他随便拿的便和身上的风衣很搭,不禁自得地想看来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袁小又品味见涨自己教导有方,感动地在门口又抱着他吻了一次。
  
  安景生送袁小又上车之后便直接绕去了公司,办公室暖气开的很足但围巾也一直没舍得脱下,手机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有随时和他通话的准备。蒋理找着机会溜达到他办公室,质问道昨天晚上不让袁小又在家住就算了为什么早上也不叫我一起去送他!
  
  安景生斜他一眼,你起得来么。
  
  蒋理伤心地说小又我为什么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安景生呸了一声,说大过年的吉利点。想想又接着说,明年想叫小又搬到我那里去,你方便不方便。
  
  蒋理瞪着他,说安先生你来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来假的?
  
  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信。蒋理摇头,说要真住一块了说不定你会受不了小又,他那人太死板,不是指床上是指交流方面,太不爱占人便宜了。
  
  安景生叹口气说这一点没住一块儿我也发现了,没事儿,就当他是一别扭小孩儿,慢慢哄吧。
  
  蒋理说你还是等他同意搬去你那儿再说吧。
  
  过了两周安景生公司也放假,蒋理父母也在本市所以他不过是从东边搬到西边过个年,安景生订了机票回F城和父亲一起过节,母亲打来越洋电话问候的时候说今年抽不出时间回去了,也没有什么抱怨,只说那好好陪陪你父亲。
  
  期间一直和袁小又短信联系。那天安景生晚上睡不着,便拨了电话给他,结果被挂断然后一条短信进来说我漫游很贵的,气得安景生回他说明天我给你交二百话费行了不。
  
  袁小又半天回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安景生想到蒋理说的这人完全不爱占便宜,尽管嘴里经常闹着叫着谁谁请客,可真正花别人的钱他又比花自己的还难受,正在想怎么样哄他的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是一串长得很像固定电话号码的数字。
  
  那天安景生抱着电话和袁小又聊了快两个小时,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袁小又情绪很好,说自己跟妈妈学了几道菜有机会做给你吃,说自己中学教室那个初三四班的木牌已经被九年四班的换掉,说和自己住一个小区的那个女孩居然结婚生小孩了还是对双胞胎,就这么说着不相干的事,一直都没停过。
  
  挂掉电话的时候袁小又问安景生你有没有空过来啊。
  
  安景生说怎么你想我。
  
  不过来就算了。
  
  你准备怎么介绍我?安景生试探地问,同事?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朋友吧,男朋友。袁小又呵呵笑着,说我跟我妈说过了,她也说想看看你。
  
  安景生拿着电话愣了。
  
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像误会了我的出柜之路的意思。。。我指的是过去时不是将来时- -  
  袁小又回家之后还是和往年一样,拉着妈妈说了很多话。
  
  袁妈妈前几年已经退休,去H城看过他几次,最终嫌路太远也懒得再跑,只叫袁小又有假期的话尽量回来。袁小又也想过要不要回家工作好陪她,可是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性向问题怕在她身边会影响到她,二是袁妈妈也说在家呆着伴儿不好找,最终还是维持了原状。
  
  袁小又跟妈妈说到安景生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提他的身份,不过袁妈妈还是猜了出来,于是跟他说什么时候有空叫他上家里玩吧,袁小又点头应了。
  
  袁小又是高中的时候跟母亲出柜的。因为出身单亲家庭的原因,袁小又和母亲一直特别亲,高中认识吴奕铭之后对自己的性向恍然大悟,于是开始盘算着怎么告诉母亲这件事。
  
  那段时间袁小又经常带同学到家里玩,玩的晚了也经常有人留宿,那时候袁小又就抱着枕头跑去睡沙发,袁妈妈觉得奇怪,问儿子说男孩子一起挤一挤怎么样,袁小又就不说话,下次再有同学留宿仍然睡沙发。
  
  久而久之袁妈妈觉得奇怪了,说来的也都是关系挺好的朋友,平时也没看出来你有洁癖啊。
  
  袁小又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窝到妈妈怀里说我不敢和他们睡,我觉得怪怪的,和男生睡一块我老是有反应还胡思乱想,妈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挤两滴眼泪,一副惶恐的样子。
  
  袁妈妈也慌了,但好在表现的比较镇定。以后再也没提过让他和男同学睡的事儿。
  
  后来吴奕铭去袁小又那儿玩,晚上没赶到车回去便顺理成章地去了袁小又家。那天晚上袁小又没有睡沙发,倒是拿着枕头去了母亲房间,爬上床抱住母亲说妈我好像喜欢他。
  
  袁小又从来没有跟吴奕铭说过的话,倒是跟母亲说了出来。
  
  自那以后袁小又算是正式出柜,袁妈妈经过这么久也已经接受了这现实,倒是更疼他了,觉得自己孩子跟这世界上大多数人不一样,怕是得受苦。不过这两年看到别人家儿子结婚成家心里也有点痒痒,也开始提醒着袁小又说也该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了。
  
  袁小又直到回家之后才跟把安景生的存在告诉了母亲。袁妈妈似乎很兴奋,问袁小又有照片没,看到他手机里拍的不清楚的照片一脸喜色,说这孩子长得真好,什么时候叫他过来玩吧。
  
  袁小又想了想,说好。
  
  其实袁小又并不确定妈妈在猜测他与安景生的关系时为什么没有加以否认。哪怕与他已经相处了这么久,还是不敢确定与他是否就能继续这么过下去了,一年两年的日子敢想,十年二十年已经觉得太长,一辈子,则对于谁都是太过奢侈的字眼。
  
  那天开玩笑地问安景生是不是喜欢自己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袁小又就想过他们的将来。在他的感觉里,安景生与自己其实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那种人,着眼点放在当下,未来的日子并没有太多规划,这一点反映在感情上就显得太过消极,偶尔有长长久久的想法,也会逼着自己想着未来的日子谁能料得到而打消掉。
  
  袁小又想,到底是真的没有爱到那个程度,还是只因为天性。
  
  但是看到妈妈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答应,想着安景生怎么看也是一个能带得出去的人,给妈妈看看安慰他也好,就算未来怕是有什么变化,安景生年纪比自己大,也应该是他先烦恼。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安景生接到袁小又发送的新年快乐的短信,而且一看就是群发的那种。有些气不过,便打了电话到他家,没想到是袁妈妈接的电话。
  
  安景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抖着嗓子问阿姨请问袁小又在家么。
  
  听筒那边传来鞭炮的声音,袁妈妈提高声音说在的在的,你是哪位,听到安景生回答说姓安之后就亲热地说是小安啊我马上去叫小又。
  
  过了会袁小又接过电话,也大着嗓门说外面好吵的什么都听不见,嗯吃过了准备出去放鞭炮呢,什么你们那儿不给放?现在知道小地方的好处了吧,嗯我和我妈一起出去,你也新年快乐。
  
  安景生挂掉电话,坐到沙发上陪着在看不好笑的春晚相声看的前仰后合的父亲。
  
  第二天一早安景生还没醒,袁小又打了电话过来,听声音倒是很清爽,安景生还在犯着困,却也舍不得挂电话,努力地揉着太阳穴逼自己清醒,热烈的聊着天。
  
  说了十多分钟后终于清醒了,袁小又问你有多少亲戚要走啊。
  
  安景生笑,说你是不是希望越少越好我好快点去你那儿。
  
  袁小又说谁稀罕,我只是对你要被掏空的钱包表示慰问,你那么大年纪是不是该给亲戚家小孩红包了啊。
  
  安景生郁闷,说你也得有那天,快了。
  
  袁小又哈哈笑了两声,说吴奕铭打电话说这两天想过来玩呢,被我给拒了,你要再不来我就叫他来了啊。
  
  你不是不稀罕么。
  
  这不是脸皮薄么。袁小又拿着话筒,声音稍稍放低了些,说除了昨天晚上玩的太累,其余几天都想了你。
  
  安景生想把手伸到话筒那头去揉揉他的脑袋。
  
  吴奕铭这个年过的也郁闷,虽然做了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连去袁小又家玩也被婉言拒绝了,理由还是自己要陪妈妈怕没空招呼他。吴奕铭真想说没事不用你招呼我自己玩自己的,可是终于也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去而已。
  
  吴奕铭想不通,为什么当年自己经常去袁家玩,而袁妈妈也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人留宿不是第一次,可现在怎么连他家门都进不去了。
  
  袁小又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蒋理的话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高警惕,再者是真的怕安景生过来的时候会尴尬,那一点愧疚在对安景生到来的期待之下显得不值一提。
  
  于是就这么在家等着,终于等到了安景生。
  
二十
  安景生来的时间比袁小又预计的早,大年初三的晚上就接到他短信说第二天到要他去车站接。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接到安景生,穿了件蓝色的棉服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行李也不多,只有一呆背包。袁小又和他一起坐上出租时,安景生问你家附近有什么酒店。
  
  袁小又看了他一眼,说不去我家住么。
  
  安景生说会不会尴尬了点,再说你妈在要做什么也不方便吧。
  
  袁小又没理他,直接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进了门后袁妈妈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看着安景生也不显得生份,招呼着他把东西放下就开吃。
  
  袁小又坐在安景生身边,夹了筷干辣椒火腿给他说我妈做的这个菜特好吃。
  
  袁妈妈笑眯眯地看着,说可惜小又现在不能吃辣,小时候他可爱吃这个了。
  
  安景生这顿饭吃的十分不自在,袁小又也没什么避忌,之前吃饭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除了没往他身上腻别的都做了十足十。安景生没有试过在长辈面前表演这一出,僵着手指吃了一碗就推说坐车太累想睡一会。
  
  袁小又领了他到自己卧室,关上门便跳到他身上。安景生抱住他亲了下,问你跟你妈怎么说的,瞧她看我就跟看儿媳妇似的。
  
  袁小又眯着眼笑,说难道你不是?
  
  安景生把他压到床上,说怎么看我也该是女婿吧。
  
  袁小又仍然是笑,安景生看着他开心的毫不掩饰的脸,笑着揉他头发说你真这么想我。
  
  安景生来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是现在的局面。本来他以为的袁小又的邀请,不过是领他去自己家乡玩上一趟,自己在酒店订几天房间,有机会让袁小又留宿然后小别胜新婚一下,可能的话白天去袁小又家里吃上一顿饭,然后就完事了,收拾东西直接回H城上班。
  
  可是看样子袁小又对他妈妈已经彻底坦白。安景生不知道袁小又是怎么出柜的,这些没有听他说过,他更不知道袁小又为什么会对母亲坦白与自己的感情,这背后的含义不敢想,怕自己想得太多反而自作多情,于是自欺其人地想也许是自己与他最近过于频繁的联络被袁妈妈发现了蛛丝蚂迹从而在袁小又那儿套出了话,而这个结论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安景生知道自己又一次畏缩不前了。三十年的人生并不算长,却用几乎一半的时间培养了自己这种不讨喜的性子。感情上不敢太主动,恋爱也往往由亻故爱开始,到最后腻了倦了,分开时难受一阵子也就罢了,得过且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做好改变的心理准备。
  
  袁小又窝在他身边,搂着他脖子说你睡吧我陪你。安景生嗯了声,开玩笑似地说我这算是过门儿了?
  
  袁小又不屑,你以为来我家就能给你名分了?告诉你就你睡的这张床都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睡过呢。
  
  安景生做吃醋状,逼着袁小又把当年的出柜之路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张口结舌,说你这招怎么想到的啊。
  
  袁小又把身子往他身上贴紧了些,说当初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可是总不能瞒我妈一辈子,而且那时候的想法,真的是遇到一个人就想着过一辈子的。
  
  安景生没有接话。
  
  除了对未来的一些畏惧稍稍影响心情之外,安景生这段时间过的其实颇为滋润。袁妈妈态度一直很好,经常夸他些稳重帅气懂事之类的话,白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和袁小又出去玩,街道并不长,一个小时就能逛遍,倒是和他并肩走着也感觉很好,于是那几条街便被他们来来回回逛了很多遍。
  
  忄生生活方面也没有什么不满意,虽然不如之前放肆,但在袁小又房里也算是为所欲为,不过安景生想着当年袁小又这张床曾经睡过那么多人,心里觉得又不爽又好笑。
  
  玩到初八的时候安景生终于要回公司,袁小又因为还在休假期,所以并没有跟他一起走。巧的是因为坐车到市里坐飞机居然在机场碰到吴奕铭,搭的是同一班飞机,可是登机后也没找到对方,直到在H城落地之后才又碰上,吴奕铭招呼他说咱们拼车吧。
  
  以拼车做为借口,顺便一起解决了晚饭。安景生说你应该知道吧,我和小又现在在一起。
  
  吴奕铭抽了口烟,说我知道,可你不也说是现在么。说真的我真挺乐意和他一块儿过的,他想多久就多久。语毕看向安景生,眼睛里写着丝挑衅。
  
  安景生只能摇头苦笑,想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不像认真恋爱的样子,虽然我承认,可是至于表现地这么明显么。
  
  吴奕铭再接再励,说其实小又这人,心思重可是单纯,别人对他好他就想着回报,你说我要现在加把劲拼命对他好,他会不会有天就乐意以身相许了?
  
  安景生站起身子说那你对他好吧,可别忘了现在我是他男朋友,这顿我请了,你钱包和钱包里的照片我都没什么兴趣再看一眼。
  
  吴奕铭将身子往椅背上靠,笑了。能激怒这么个成日四平八稳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算是一点点成就。
  
  安景生回到家才看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袁小又打的。回拨过去那边问怎么一直没接,回答说和吴奕铭碰上了一起吃饭呢。
  
  袁小又有些吃惊,说怎么这么巧。
  
  安景生深呼吸一口气,说小又我知道如果让你选和我这样过一天算一天,还是和他过一辈子,你可能会犹豫,但是如果选我还是选他过一辈子,你一定选我对不对。
  
  袁小又半天没回话。
  
  安景生也有些慌,但还是豁出去似地继续,他说小又我想过了,反正我也见了家长了你也和我住一块儿这么久了,其实就这么过下去,能过一辈子是吧。
  
  袁小又声音终于响起,似乎有些颤音,低低的不太稳定。安景生听到他说你受吴奕铭刺激了还是自己想通的,你考虑清楚。
  
  安景生说,小又你懂我的,你知道我不是乱开支票的人。
  
  袁小又使劲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点安景生也看不见,急忙开口说安景生我明天去订票,明天,最迟后天,我想见你。
  
  安景生说,我等你。
  
二十一
  
  吴奕铭其实预料到这样子的结局,他只可惜自己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追逐上。这也是现在社会的悲哀,有的人不愿意花时间去追逐一份感情,有的人愿意花时间却没有人愿意给他机会。这些年来他有过疯玩的时候也有疲惫的时候,本以为与袁小又再见的缘份有了说不定也有再续旧情的缘份,只可惜时机过了便是过了,说是遗憾,倒不如更确切点是后悔。
  
  是的,吴奕铭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跨出那一步的懦弱。他想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不还是成为了千万同志中的一员,而且再也掰不回来。而倘若当初开发袁小又的那个人是自己,中途杀出的安景生又怎么能有机会。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真的错过了那个人,直到今日才确定那个人已经有了另一个人,才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有多羡慕那另一个人。
  
  吴奕铭发短信给袁小又,说隐约有些不甘,但还是想装做自己退出的潇洒,自己现在其实变了很多,更稳重更豁达,只可惜还是那么要面子。
  
  袁小又回答说你一直是这样子的人,可惜年少的时候不需要稳重不需要豁达。
  
  吴奕铭看着手机屏幕良久,回复道难得再遇到,没缘份做遇到至少做朋友,发送出去之后想想又加上一句,和从前一样。
  
  袁小又回的快,只一个“好”字。
  
  吴奕铭不知道他发短信给袁小又的时候他已经回了H城,与安景生见面的第一句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些话总是电话里面见不到对方的时候说起来容易点,见到面之后却不敢说。安景生见到他很是高兴,只是那高兴也表现得矜持,于是日子仍然同以往一样地过,直到球场重新开放,而安景生拍照的计划也排上了档期。
  
  其间潘悦与安景生见过几次面,有些是公司的派对请她做司仪,有几次杂志做明星访谈的时候也叫她在一旁学习。私下通电话也都是约时间参加活动之类,只可惜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于是几乎倒退成了完全的公事关系,反而不至于尴尬。
  
  潘悦那日又打电话问安景生最近有没有做谁的访谈,安景生笑说有我的专访你要不要来看。潘悦十分捧场,说一定要去的,于是到了拍照那天,潘悦也跟着去了球场。
  
  安景生终于穿了件适合自己的浅色细条纹高尔夫T恤,没有戴帽子,短短的头发显得很精神。拍照的摄影师都很熟悉,尤其是董跃也凑热闹地跟在一旁说笑着说如果拍的好就先预定下一期自己的版面。安景生在草地上挥杆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潘悦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不上这么出色的男人。
  
  拍的过程并不算辛苦,只是耗的时间太长到最后都有些麻木。终于听到了摄影师说差不多够了的时候整个松了口气,转眼看到袁小又也已经下班,正和董跃站一块伸着脑袋看电脑里的照片。
  
  潘悦找安景生理论,说你不是要我观摩采访怎么只跑来看你臭美,安景生无语,说我哪里用得着采访,办公室里天天都有人找我问问题,谁都能写一篇专访出来。
  
  潘悦坏笑着说我不信你手下敢问你感情问题,不如你这次稿子交给我写,我给你做专访如何。
  
  安景生想了想,说可以啊反正稿子我也要审。
  
  于是现场收拾了之后安景生载着袁小又与潘悦一起找地方聊天。袁小又这是第一次见到潘悦,之前也听过安景生把潘志想撮合他们当成笑谈说给他听,见面后才知道的确是开朗的女孩。潘悦并不知道袁小又的存在,安景生只简短介绍之后便没有多话,纵使好奇,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找到地方坐下之后潘悦开始紧张,虽说面对的算是熟人,可想到这次恐怕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采访,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地感觉,倒是安景生提醒着录音笔没带的话用手机分段录。
  
  慢慢地总算进了状态,袁小又在一旁听的很仔细。与安景生在一起之后,知道的多的都是目前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对于他的过去了解的实在不够,在听安景生说起这些的时候有了不少的新鲜感,于是顺理成章地又产生了一些对身边这个人是不是足够了解的怀疑。
  
  袁小又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摒弃掉以往顾虑太多的习惯。那天安景生说过的话这些天来再也没重复过,久而久之都怀疑那天的话是不是幻觉。但是袁小又知道安景生的确是说过的,只是现阶段的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如何真正用实际来维持而并非只做着口头承诺。
  
  现在袁小又也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搬过去和安景生一起住。虽然离球场远了些,可是坐车方便而且自己上班时间也不算太长,这些可以应付,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安景生越来越多在他那边留宿,而蒋理对此非常不满,从当初叫袁小又不要搬变成了现在成天问他什么时候搬。
  
  之所以还在考虑的原因是袁小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在他的意识里,同志间的同居也就相当于异性恋的婚姻,是真正两个人要确定了在一起之后才会做的事。而他,对于安景生或是自己是否能踏踏实实过日子都没有太大的把握。于是一拖再拖,安景生也不多提,只是相处的时候慢慢变得更加默契,而感情也的的确确沉淀得更深。
  
  正开小差的时候听到潘悦问感情问题,比如感情观之类。问题老套安景生回答的也不见新意,比如说当初认为谈一次恋爱就是一辈子,长大后又开始觉得把握眼前最重要,再到后来又会想要长久,所以人类在感情观方面经历的过程其实都是绕一圈又回到原点。
  
  潘悦于是追问了一句,那感情现状如何。
  
  袁小又微笑着低下头喝茶。安景生看他一眼,冲潘悦笑着只答了四个字,感情稳定。
  
二十二
  “专访”结束后安景生送潘悦回了学校,然后问袁小又说去谁家。袁小又想了想,说你那里吧。
  
  安景生开玩笑似地说每天这么麻烦,不如直接搬过来。
  
  袁小又想了想,说等过几天有空搬吧。
  
  安景生没想到他会答应,赶紧说随你啊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而且你东西也不多。
  
  袁小又点点头,靠着椅背说你觉得合适么,现在就搬。
  
  有什么不合适。安景生转过头去看他,说你不会忘了我的话吧。
  
  袁小又说我没忘,就是觉得有点不确定。你真觉得以后就这样了?
  
  安景生没回答,说回去再说吧。
  
  一路无话。安景生把着方向盘,想着袁小又刚刚问他觉得合不合适时的神情。其实心里清楚彼此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开诚布公地聊过,两个人都有着同样消极的感情观,想下定决心在一起,却还是瞻前顾后着。可是总有人要跨出第一步,安景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是否能给袁小又安定的感觉,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需要尝试。
  
  开了门之后袁小又打量了一下屋子,叹口气说难怪一直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对,原来是不够大。
  
  安景生苦笑,说一个人要住多大的房子。
  
  袁小又说原来是为一个人住准备的啊,那你要不要准备开始换新房了。
  
  安景生拍拍他脑袋,说先去洗澡吧。
  
  睡到床上的时候袁小又拉着安景生聊天。刚刚从潘悦那儿听到的信息太多可是内容又太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下决心与他过日子了,于是以往那种无所谓了不了解的态度有了些变化。安景生说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啊,爸妈离婚之后和妈妈在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国工作,爸爸还在国内,不过不太管我的,从小都不太管。没有跟他出柜过,但是他可能会猜到吧,不然怎么会我这么大年纪没交女朋友他也不闻不问。
  
  袁小又觉得奇怪,说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如果不说的话怎么会往这方面猜。
  
  应该会想到吧。安景生说之前在美国读书时交男朋友,妈妈可能也听过一些,她和爸爸也不是不来往的,可能会透一些口风。
  
  袁小又追问着那说说你以前的男朋友。
  
  安景生叹气,说好为难,我听过不要在现任情人面前讨论往任的忠告。但还是接着说了。
  
  与袁小又不同的是,安景生是在发现自己的性向之后才开始交男朋友。中学时就觉得自己对女生没兴趣,哪怕那时候自己在学校里是很受欢迎的中国男孩,可是自己却宁愿看那些好看的男生。直到自己第一次春 梦是男生之后终于确定,于是高中时开始交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是在校内的舞蹈比赛时认识的,自己是发起人,那个男孩是当时的参赛者。比赛结束后他拿了第二名,安景生看到他在领奖的时候笑的很骄傲,可是在停车场又看到了他,在角落里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抖动着。安景生想了想,走过去问他没事吧,男孩抬起头看他,努力想装出一副冷冷的表情,可是眼圈那儿红红的却显得分外脆弱。
  
  安景生那一瞬间被那个男孩打动了,然后开始对他献着殷勤。男孩是不是同志他也没有考虑,只觉得自己喜欢上他,追求也没什么不对。说来也奇怪,自从安景生知道自己的性向后,同类那种挣扎与不安似乎完全没有出现过,而他也没有在这方面受到过困扰,遇上了喜欢的都理所当然地去追求。
  
  后来与那个男孩在一起了,初吻,或是第一次亻故爱都顺理成章地发生。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那男孩带他去自己家玩,接吻的时候被他的姐姐撞见,当时她的尖叫安景生到现在还记得。自那之后安景生才有了原来同志在别人的眼中并不是理所当然地存在,而自己开始那种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也显得太过幼稚可笑。后来与他之间类似的争论越来越多,那男孩说安你对爱情没有坚持,安景生没有否认,反问说你不觉得坚持太累么。
  
  直到后来分手。安景生大学时又交了一个华裔的男友,俩人各方面都很契合,毕业时安景生决定回国后分手,过程和平但后来也没有再联系。在国内安景生交往过的并不多,一是挑剔,二是对圈子里的滥交并没有太多好感,虽然并不算一个从一而终的人,可是单纯以忄生为基础的交往他也没有兴趣。这一年差不多算是空窗,直到遇上袁小又。
  
  安景生搂住袁小又,说我没说假话,一开始想过永远,后来开始觉得眼前重要,但是和你在一块儿,觉得一辈子也许并不算太难。
  
  现在不觉得坚持太累了么,袁小又眯眼笑着问。
  
  真需要坚持的话也就不是感情了吧,安景生说哪怕时间久了爱情变淡,可能会变成其他的,亲情,或是习惯。如果是习惯的话,不需要坚持也会自然而然地去做。
  
  袁小又回抱住安景生,说还好刚开始我没有想过长长久久这回事,不然你一定会避我唯恐不及。
  
  安景生笑说我也是啊,不然你说不定也不会理我。
  
  可是是我先喜欢上你的。袁小又有些郁闷,说你当时为什么会发现。
  
  眼睛吧。安景生凑过去吻他的眼皮,说你总是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可还没有学会用眼睛骗人。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袁小又故作不悦,别的地方不喜欢么。
  
  安景生覆到他身上,说每次你说类似的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做了。然后亲吻他的嘴唇,再到耳垂,然后是锁骨,逡巡着向下,说这些地方,都喜欢。
  
  袁小又搂住他将身体贴近,说做就快点,今天这么多话。
  
  于是整夜再也无话。
  
二十三
  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蒋理正开着冰箱门吹冷气,见到袁小又便像知道了什么似的问你屋里没空调,还不快搬。
  
  袁小又一算,和安景生认识居然已经有了一年。既然这么久,那么做出的任何决定应该都已经可以算是慎重。
  
  袁小又说就这两天吧,正准备跟你说的,那房间你是租出去还是怎么样。
  
  蒋理说先空着吧,反正你房租交到了下个月。说不定我也会换房子住,如果我领导给我加薪的话也会考虑买房了,你多帮我吹吹枕头风啊。
  
  袁小又正色说你买房干什么,想娶媳妇儿么,其实你可以住我领导那里去,他房产众多空一间出来金屋藏骄还是可以的。
  
  蒋理摆出一副杀了我的表情,说怎么连你也开我玩笑,他那样子拿我当儿子还差不多。
  
  袁小又点头,说可是父子也是一种流行的。
  
  蒋理无语。
  
  第二天袁小又照常上班,董跃叫过他问是不是准备搬家,袁小又还没从自家领导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中回过神来,董跃已经叫过出发站的一个小男孩给蒋理的电话给了他,说你晚上打这个电话说要租房,先付半年房租。
  
  袁小又呵呵笑,说你果然阔气。
  
  待董跃走到一边袁小又就给蒋理发短信,说完了我领导真的盯上你了,你保重。没等回答便把手机塞到包里,然后如同往常一般开始工作。
  
  星期五晚上安景生在袁小又那儿留宿,第二天一早起来把东西差不多打包完毕之后打了电话给董跃,说下午俩人都不过去了,然后便将东西搬上了车回家。
  
  袁小又临出门时有些依依不舍,蒋理倒显得很无所谓,挤在副驾座说没事儿我这不是跟你去领导家里认门么,以后我一定常去骚扰。对了我这么一大早便来帮你们搬家,呆会一定得请我吃顿好的啊。
  
  袁小又看了看自己身旁那委实算不上多的行李,说其实我这点东西根本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安景生稳稳把着方向盘,问蒋理说你精神状态不错,下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你跑的,让你多挣点出差补助。
  
  蒋理哭着说领导你不能这么对你忠实的下属啊,你看小又搬了我得一个人负担房租,生活太艰难了。袁小又在后面捂着嘴笑,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安景生家楼下。
  
  东西直接堆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好在第二天仍是休息日有空休息。三人下了楼找了饭店吃饭,安景生冲蒋理说你识相点,要不要我提前给你报销二十块钱出租车费。
  
  蒋理脸皮很厚地伸手说拿来啊,我贴补家用。
  
  袁小又无力望天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人是自己在这城市最好的朋友。
  
  打发掉蒋理后安景生与袁小又倒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在小区附近散步。因为已经是盛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安景生与袁小又都是同样的T恤短裤打扮,慢慢走着觉得偶尔的微风也很清凉。走了一段路之后安景生说回去吧,以后天黑一点再出来散步,我回国之后一直很想就这样和谁牵手散一次步,可是到今天还没实现过。
  
  袁小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位置,四周太过空旷自己也不敢主动,于是说嗯晚点出来也凉快点,不过反正日子久着呢。
  
  安景生转头看他,眼神温柔。
  
  日子终究与之前还是有了些分别,除了袁小又每天要多花十来分钟在路上之外,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要花上一段时间适应自己是真的与安景生住到了一起而并非之前的留宿身份。袁小又时间比较有弹性又算得上勤快,在家开伙的时间也多,安景生虽然说厨艺一般但毕竟也是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有时候晚了点的时候煮些宵夜还不在话下。
  
  之前那些未知的惶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之后也渐渐消失,袁小又甚至会觉得也许这个决定真的能成为安景生口中的“感情稳定”的坚实基础。当然毕竟还是两个独处惯了的人,有些时候也会发生各处一室不发一言的状况,但也都觉得没有必要改变。
  
  小矛盾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发生,说起来安景生也颇觉无奈。那天晚上吃完宵夜后一起在厨房收拾东西,安景生开了冰箱发现没有什么存货了,而自己第二天要加班可能也没有空去接袁小又,于是回了房间之后拿钱包抽了几张百元钞给袁小又说明天下班你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袁小又看他一眼,说我不用你的钱。
  
  安景生被噎到,抬头看袁小又脸色也不像生气的样子,甚至躺到床上之后还主动凑过来抱他。安景生这时才确认袁小又并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贬低的成份,他的回答也不过是理所当然地习惯使然。
  
  按理说如果是之前的安景生便不闻不问了,只可惜自从对袁小又说出一辈子之后此人便脱了胎换了骨,心里总是有块疙瘩。直接找他谈判是行不通的,袁小又看起来绵软实则固执的厉害,自己认为的原则性问题从来不肯让步。想了许久终于决定采取迂回战术,下午打电话给袁小又极尽温柔之能事,最后再用几近撒娇的口吻说上一句我想吃啥啥啥,通常点的都是很贵的东西。每周两次的彻底打扫也都是袁小又在家的时候负责,钟点工上门的时候袁小又付费时心都在滴血。
  
  差不多迂回了一个月之后安景生觉得时机成熟,下班时载袁小又进了超市又是大采购,到收银台的时候也没事人状等着袁小又掏钱。回到家之后俩人一起进厨房准备晚餐,安景生说昨天我送去洗衣店的衣服你明天有空拿一下吧,钱还没付。
  
  袁小又终于崩溃,说安景生就因为我一句话你至于折腾一个月么,我以后让你养行不,到时候我花太多你别后悔。
  
  安景生这才笑着搂住他按在流理台沿,说你早说这话我也不至于折腾一个月啊。吻了他之后说小又你知不知道同居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生活的话,哪里还需要分那么清楚。
  
  袁小又哼了一声,说反正我不亏,再说以你我的收入差距,你多花点也是应该的。还有我的钱被你折腾完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报销。
  
  安景生嬉皮笑脸地问钱债肉偿行不行?
  
二十四
  黄金周的时候袁小又没有假期,安景生本想与他出去玩一趟也因此没有成行,不禁有些失望。
  
  袁小又见他看着董跃一脸不爽的表情,暗暗觉得好笑,只得说等过段时间不这么忙了再休假一起出去,反正这时候上哪儿人都多,不如呆家里。
  
  安景生想想也对,便安心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生活节奏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人都似乎懒散了很多,每天吃了睡,袁小又看着羡慕坏了,安景生安慰说你想想平时我都上班了你才起床心理就平衡了。
  
  袁小又一想他一年也不过只过这几天舒坦日子,又觉得同情。
  
  安景生说以前有长假都找机会出去玩或是回家看看爸爸,时间也好打发,像现在这样宅在家里还真是头一回,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一道出去就觉得没意思哪儿也不想去了。
  
  安景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窝在椅子里玩游戏。安景生拿球杆打高尔夫技术不怎么样,操控起键盘来倒是得心应手,袁小又才教会他没久,已经快被他赶上。
  
  袁小又摇着头说太堕落了,你瞅你现在这样,再叼支烟就和小混混没两样了。
  
  小混混能有我这么英俊潇洒?安景生不服,说我不抽烟不酗酒长得帅气事业有成,杂志都说我是精英,除了是一GAY也没别的缺点,在你眼里我怎么就小流氓了?看了眼袁小又忽然笑了,说不过我承认有时候我倒真的挺流氓的,我特喜欢你在床上那勾人劲儿,是GAY都不能忍啊。
  
  袁小又没理他,拿了抹布去擦落地上的零食屑。
  
  直到现在袁小又才确定安景生是真的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隐藏。刚开始的时候俩人并非不如现在的甜蜜,但那似乎更多是双方刻意的表现,做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真心。都不是真实惯了的人,再怎么投入也还是有所保留,像现在这样只穿大短裤头发也没打理就跷着脚玩游戏的矬样打死安景生之前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袁小又擦完地板顺手把桌上的垃圾扔纸篓里。安景生有些不好意思,说别理了反正呆会又要乱,我玩好自己收吧。
  
  袁小又扫了一眼他下 身,说那上床干什么啊,反正再硬最后都得软。
  
  正喝水的安景生差点喷了出来,说完了小又快说是谁给你带坏的,虽然我有时候会觉得说些荤段子会增进情趣,可是你突然说这些只会害我心脏不好。
  
  没增进么?袁小又看他一眼,拼命忍笑。
  
  安景生也觉得自己不争气,退了游戏拉着他坐到自己身上,说让我抱一会,我得平复一下。
  
  不做么?袁小又问。
  
  不做,看你累的。安景生伸手揉他眼睛,眼睑下面布着些青黑的痕迹,问是不是这几天睡不好啊,我晚了都把电脑拿客厅去玩的。
  
  袁小又将脑袋搁他肩头,咕哝着说你不在旁边睡不实。
  
  安景生顿时觉得温情弥漫,手也殷勤地按着太阳穴说呆会早点睡,我过两天也得上班了,生物钟得调整过来。顿了顿又说本来想太迟了就去客房睡的,可不抱着你也觉得睡不实。
  
  袁小又叹气,说咱们怎么这么快就进入夕阳红的状态了,按理说真正睡一块儿也没多久啊,习惯还真是好养成。
  
  这不挺好的嘛。安景生说着伸手关掉电脑,拉着袁小又说洗澡睡觉去。
  
  不一起么?袁小又努力作引诱状,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没动弹。
  
  不行,我得忍住。安景生说你累我状态也不好,亻故爱这件事我更讲求质量而不是数量,快去吧。
  
  安景生在衣柜里给他拿了衣服,推他快去浴室,袁小又回头看安景生趿着拖鞋拿自己刚打扫的抹布钻到桌子下把地擦了下,直起身子的时候顺手用脚把那一堆电线全踢到角落里,最后脱了鞋用大拇趾关了电源。憋不住笑了出来,乖乖去洗澡。
  
  睡下没多久后电话铃响,安景生赶忙接起电话,听到是妈妈的声音后便压低了嗓子说你等我会,然后起床去客厅继续接。
  
  安妈妈等到他接起电话,问他睡了是不是啊。
  
  嗯,安景生应了声,说最近好像休息得不好,怕吵着他。
  
  我儿子也学会体贴了啊。安妈妈语调倒像是哄小孩,说以前一直还觉得你没长大,哪怕你现在什么都做的这么好,还是觉得你还是小时候那样子处处充小大人,是不是妈妈都会有这种心态啊。
  
  安景生笑了,说他才是处处充大人呢,明明小孩一个,心思可重了,看起来懂事,可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自己钻牛角尖也不表示出来。
  
  那你可要多哄着点啊。安妈妈顺着他的话说。
  
  怎么会。安景生说我喜欢他这样子,总不能让我对他和你对我这样,不会想太多,而且他挺懂事的,要真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我可受不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对我能撒娇,我对他也可以,很平等的相处,这样的关系才能平衡。
  
  安妈妈说真是个好孩子,我看照片就喜欢。
  
  妈妈。安景生突然很正式地叫了她一声,接着说我知道你爱我,也很高兴你会喜欢他,很希望马上就让你们见面。
  
  安妈妈笑着说不急,反正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要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们就先多过一点二人世界。
  
  安景生也跟着笑了,说对啊反正有的是时间。妈妈我爱你。
  
  我也是。安妈妈说你也睡去吧,我老是忘记算时差,晚安。
  
  回房间的时候床头灯已经亮着,袁小又仰躺在枕头上,朝安景生微笑。
  
  安景生拍拍脑袋,说还是给你吵醒了。
  
  袁小又指指没挂上的电话,说怎么这么心虚还要跑到外面接。
  
  你吃醋了么?我以后出墙一定注意点。安景生伸手把电话挂好又拧灭了灯,爬上床将他抱好,说睡吧。
  
  袁小又凑过去吻他,浅浅地吻,然后放开说我发现我们家电话质量似乎不太好,我躺着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演什么!安景生拉过他加深了吻,闭上眼陶醉。
  
  袁小又勉强挣脱,说我是在考虑这周我没假,年假应该会休的多一点,所以见你妈妈的时间应该也是有的。
  
  安景生又吻了一记,坐起身子来说我要不要打电话回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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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董跃和蒋理的.....TAT没看主角名单就直接看的我居然犯了看错主角的严重错误.......我还以为别扭受是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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