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狐有傻福 by 猫仙人

[儿童狐狸精和伪鸡精 Q版小白文(可能误 看了一半吧]

《傻狐有傻福》作者:猫仙人

  文案:

  误打误撞修练成仙的狐大宝,本是土包山上的普通小狐狸,成事不足败事有馀,被仙童踹下人间,却又被「极品肥鸡」的醇香所诱惑,开始了波折不断的幸狐(福?)人生……

  弦歌一觉醒来,就见一个少年色迷迷直瞅著自己。──少年居然把他当「鸡精」!

  罢了,这小家伙单纯(蠢?)得可爱,顺理成章利用之,不过好像有点良心不安啊……

  狐狸吃鸡,天经地义,只不过,这两只,谁吃谁还很难说……

  1

  狐狸吃鸡,天经地义。肫肫肥鸡,垂涎欲滴。
  补肾补脑,健康美丽。鸡狐升天,皆大欢喜。
  狐大宝哼着小调,扛着大包袱从土包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跟野人没有两样了。
  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话说这个狐大宝也算是有些来头。他本是土包山上一只普通小狐狸,莫说妖魔鬼怪,就连土包山上的瘸腿土狼随便动动爪子,都能让这小狐狸立刻到阴间给它爹娘请安去了。
  但是谁想狐大宝这个命好啊。
  话说一天它正在土包山谷里的一个温泉边上觅食呢,一时间风雨大作。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昏暗起来,乌云压境,大雨瓢泼。
  与一只山鸡失之交臂的狐大宝饮恨之下,只能悻悻的找个地方避雨,却不料慌忙逃窜中竟然爪下一滑,和旁边的矮树桩直接来了把热情的亲密接触。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乖乖巧巧的躺在一个小仙女的怀里了。
  其实这个小仙女也不是什么紧要神气的人物,但偏偏她就是太白金星的私生女,偏偏她第一次下凡就碰见了这只狐狸,偏偏那天天气不太好,能见度也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她,居然觉得四脚朝天晕在温泉旁边的狐大宝,竟是那么的的温驯可怜,就连由于头部受到撞击而造成暂时对眼的斗鸡眼都那么乌黑温润。
  一股喜爱之情无法抑制的从这少女内心汹涌而出。
  一时冲动之下,狐大宝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带上了天庭,成为了小仙女的最新宠物一只。
  如此好运,不得不令人赞叹。
  但是狐大宝是什么狐?不是妖狐不是雪狐不是灵狐不是玄狐,最多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只土包山上不太纯种的土狐狸。
  长相不可爱,身材不健美,头脑不灵活,性格不讨喜,身世不显赫,就连一身最以之为傲的蓬松灰毛也不是小仙女喜爱的纯白色。
  这些或必然或偶然的因素综合到一起,失宠也成了狐大宝不可逆转的命运。
  好在小仙女还是非常善良可爱的,她在第三百六十万次把狐大宝从水盆里捞出来的时候,长长的叹了口气,直接把这只永远也洗不成雪白的狐狸,扔给了自己的地下老爹——太白金星。
  可怜太白金星福寿延年,与自己的女儿代沟极大,一时之间也不搞不明白这狐狸,女儿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只好暂时先代为看管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等太白金星领悟到这狐狸被彻底抛弃的时候,狐大宝已经由于无人喂食,只能自己胡乱捡些废弃的丹药饱腹,而一跃成为罕有的带有仙气的狐狸精中的一员了。
  太白金星面对这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可怜狐狸,大叹三口长气,也就随它去了。
  狐狸变成了人,事端自然也多了起来。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在哪都一样通用。
  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狐大宝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炼丹童们的杂役。
  但也不知道可怜的到底是整天忙得四爪不沾地的先进劳工模范狐大宝,还是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却只为给狐大宝收拾残局的炼丹小童们。
  「着、着火了……狐大宝你别再扇风了!」
  「对、对不起!」
  「火太大了,你去找点土来……」
  火灾倒不是什么问题,支走狐大祸害才是当务之急啊。仙童随便找了个理由,却不知,只是这简单的不经大脑的一句话,为自己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午时三刻,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连天庭都抖了三抖。
  爆炸后特有的寂静中,一个仙童颤颤巍巍的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指着呆若木鸡、黑如木炭的狐大祸害,说出了一个事实:「你,你拿的不是土,是火药……」

  其实狐大宝犯这种错误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一方面由于每次狐大宝都对自己的失误痛心疾首,认错态度实在是无可挑剔。
  另一方面,狐大宝乖巧听话的很,平时不管什么任务都积极主动,全力以赴,这直接使得这群仙童们始终对狐大宝的屡屡失误宽容对待,不忍太过斥责,而伤害了这个狐大祸害纯真的心灵和积极上进的热情。
  所以,善良的人总是命运多舛,这句话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狐大宝,你听好了。」所有仙童站成一排,极其严肃、正式的对狐大宝下达最后通牒。
  狐大宝双爪紧贴裤缝,誓死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你,从现在开始只准乖乖的坐在那里,」组织代表大师兄遥遥的指了一下最远处的角落,「不许走动,不许说话,不许摸任何东西,我们叫你动,你才能离开那里,知道吗?」
  狐大宝立刻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仙童对狐大宝一以贯之的态度表示了肯定。
  「可是,」狐大宝狐疑的看看那个角落,「我真的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吗?」
  仙童面面相觑,既不忍心伤害狐大宝单纯热情的心灵,也不想继续伤害自己。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还是大师兄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卓越能力,他语重心长的拍拍狐大宝单薄的肩膀,说到:「狐大宝,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只要虔诚的持续的在精神上给我们支持,就是我们工作的最大动力啊!」
  身后的仙童恍然大悟,十分真心的齐齐点头。
  就连狐大宝本人也十分感动:「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家如此的需要我。以后我会好好的待在我的工作岗位上,努力支持大家的。」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如果大家有什么需要我动手帮忙的,我也会义不容辞的!」
  仙童们齐齐摇头,眼神坚定又带着点哀求,目送着狐大祸害一步步远离了自己的身边。
  于是,大家都过上了幸福平和的生活。
  仙童们每天无惊无险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生产率有了极大的提高。
  而狐大宝在每天极端疲惫的精神支援后,总是可以得到仙童们一个甜蜜的微笑或鼓励的抚摸,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巨大的存在价值。
  就连已经很少进入炼丹房的太白金星也莫名其妙的感叹道:「世界终于安静了……」
  于是太白金星座下众仙心宽体胖,体重平均增长了五公斤。
  只可惜这幸福的五公斤在很短的时间内又瘦了下去……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为什么打击收受贿赂的力度如此之大?
  正解:贪污腐败害死人啊!
  就在每个人都认为这种甜蜜幸福生活可以持续下去的时候,炼丹房又来了一个新进人员——某人亲戚。
  这位新进人员倒也没有什么大罪大恶之处。
  只是他犯了一个大家曾经全都犯过的毛病:以为狐大宝是一个热情的、游手好闲的打杂人员。
  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他趾高气扬的走到了专心致志给予大家精神支持的狐大宝身边,吆喝道:「喂!你去把千岁给我拿过来。」
  狐大宝恍惚了一下才弄明白原来这个大哥是在跟自己说话,不禁高兴的跳了起来——狐大屁股从早坐到晚,都要坐成八瓣了!
  他日日夜夜的等,等了又等,终于有个人让他帮忙了!
  他对此人表示了衷心的感谢后,爪不沾地的帮忙去了。
  于是大家的甜蜜幸福生活就此结束。
  「新来的,这仙丹颜色怎么这么奇怪?」
  新来的诺诺的凑上前去:「没有错啊,我都是照着药方配的啊……」
  「不可能,此大补丸颜色应该是正红,你看看这个,怎么会是粉的?」
  新来的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推托:「刚才我让那个打杂的帮我放了一味药,是不是他放错了?」
  仙童脸色登时大变,指着依然坐在角落里的狐大祸害,声色俱厉的问道:「难不成你让他帮忙了?」
  新来的头点如捣蒜。
  仙童已经顾不上这个冒失鬼了,径自盯着手中的失败仙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会这么简单的,一定还有着我没有发现的巨大纰漏!」
  头还没有抬起来,就听得另一仙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千岁不见了!」
  「什么?」
  「师哥,刚才我经过药房,突然发现一直泡在水中的千岁不见了。」
  若说这千岁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灵丹妙药,但是偏偏这种药是炼制很多仙丹时的必备配方,而且它生长极为不易,又长年埋在地下,因此非常难寻找。
  丢失的那块千岁还是很多年前翼族赠与的。
  所幸千岁最奇妙之处就是可以自身生长,生生不息。所以即使这么多岁月过去了,那块古老的千岁还是没有用完的时候。
  「狐大宝……」受刺激过度的仙童嘶声大吼。
  「到!」
  「刚才你是不是拿了一块千岁?」
  点头
  「你把它拿到哪去了?」仙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颤问道。
  狐大祸害用爪子挠了挠头,指指炼丹炉:「剁了剁全放进去了……」
  「一点没剩?」
  「本来掉地上一点……」
  仙童眼睛一亮。
  「但是我怕分量不足影响药效,所以捡起来都放进去了。」
  仙童当场昏厥。

  「师兄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仙童被刺激得嘴都哆嗦起来了:「大宝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次你捅的楼子实在是太大了,师哥我想帮都帮不上忙啊。所以到了凡界,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尽快找到千岁,知道吗?」
  「如果找不到的话,我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狐大宝眼泪汪汪的问道。
  「别说回来了,估计你的小命都不保。所以你一定要找到,知道吗?」
  仙童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你只有一年的时间。等你找到千岁之后,等到明年的今天,你带好了药材,在一会儿你下凡的地方等我,我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弄回来,你可千万记住了,不能早也不能晚!」
  狐大宝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仙童师哥低声惊呼:「糟了,巡逻天兵来了!」
  他顺着响声扭头看过去,还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觉得屁股上一脚飞踢,一头栽了下去。

  「白白的,生在地下的……」狐大宝一边念叨着一边卖力的刨坑,挖挖挖。
  仙童师哥也算是对他照顾有加了,一脚就把他踹回了他的老窝——土包山。
  此山虽然默默无闻,但也算是水灵山青,物产丰富,再加上对于环境的熟悉,狐大宝工作起来既顺手又开心。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千岁会这么名贵,这不是漫山都是嘛。
  「我一定要带回去好多好多的千岁,让大家都对我刮目相看……
  「不过这千岁怎么这么沉啊?」狐大宝盘腿坐在一大堆白白的、刚从地里挖出来、还沾满着泥土的「千岁」面前,不禁苦恼起来。
  扔掉吧,可惜;全带走吧,又背不动。
  狐大宝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最后一只山鸡都被吃掉之后,才思考出一个合宜的解决方案——挑几块好的带回天庭,然后把剩下的埋起来。这样既不浪费药材,又不会被别人发现,捡了现成的便宜。
  为了以后再找的时候方便,狐大宝还牺牲了一把,贡献小便一泡特此留记。
  于是寻药天才狐大宝仅仅在下凡一个半月之后,就顺利完成了组织交给他的任务。只是这次下凡是偷偷下来的,若想再回到天上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仙童师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一年后的午时三刻,回到当初降落的地方,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把他弄回去。
  这样一来的话,狐大宝终于在荣登天界五十年——也就是天上五十天后,再次回到了大地的怀抱。
  扛着小包袱慢慢的从山上走下来,狐大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世间的一年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在天上做神仙固然是很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平时若是饿的话,一颗仙丹就随便打发掉了,实在是没有什么美食可以享受。
  可是狐狸吃鸡,这是至高无上的享受和权利啊。这次能够「幸运」的重返人间,当然是要和这世界上最最美丽、最最美味的公鸡母鸡们切磋一下了。
  以上便是从未与人打过交道的狐大宝所作的春秋大梦。他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晚上在土包山上那只最后的山鸡,竟然成为了他一生中的绝响。

  「老板,我要吃鸡。」狐大宝千辛万苦,终于看见了一点点人烟,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等着伙计给他上鸡。
  伙计来得倒是挺快的,把破破烂烂的狐大宝包括他那沾满了泥土的小包袱细细打量了一番,咧嘴问道:「你有银子吗?」
  「银子?」狐大宝抓抓头:「那是什么,好吃吗?」
  伙计冷笑起来:「我这里没有鸡。你,」他把狐大宝一下子拎了起来,「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鸡了。」
  狐大宝顺着他的手指遥遥看去,除了延伸到远处的山坡,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可以找到吗?」
  伙计胳膊一抡就把他扔了出来,「赶紧给我滚蛋,真是倒霉,竟然碰到一个傻子……」
  狐大宝半信半疑的看着牢牢堵在门口、凶神恶煞一般的伙计,进去是万万不能的了,只好顺着那条土路走过去。
  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见后面一阵笑声:「你可真够缺德的,明知道那个林子不干净,还让那个傻子去……」
  一边搔着脑袋一边艰难前进的狐大宝,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恶意的欺骗」。

  眼前这条小土路看起来挺窄,走起来就更窄了。狐大宝才走了没多长时间,就在漫漫荒野中失去了踪迹。
  走走走走走啊走,当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最高点的时候,狐大宝终于走到了林子跟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易令人察觉的香味。
  他轻轻嗅了嗅,口水便立刻不能控制的流了下来。
  所谓极品肥鸡的味道,也就不过如此。
  那个小店的伙计果真没有欺骗自己。
  狐大宝欢呼一声,拎着包袱就一头扎了进去。
  林子里也不知道是种了些什么树,密密匝匝的遮得天光不透。自幼生长在山野之中的狐大宝一时间也找不到东南西北,索性觅着那极品肥鸡的醇香,摸黑前进。
  谁知道鼻端那股醉人的醇香近在眼前,却始终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绕着几棵苍天大树打圈子。
  饶是狐大宝再食欲熏心,也怀疑了起来。林子不大,怎么可能怎么走都走不出来的?更何况肥鸡近在眼前,凭狐大宝能吃得整个土包山上的野鸡全都绝种的功力,没有可能走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找不到美食所在啊……
  狐大宝到底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狐仙,当下就一屁股坐到了树墩上,开始了伟大深沉的思考。
  所谓武学大义的最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
  所谓表情达意的最高境界,是无声胜有声。
  因此,所谓思考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脑胜有脑了。
  狐大宝显然是到达了思考的最高境界,没等大脑启动,就自动待机——睡着了。
  等到一顿饱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狐大宝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
  咕噜噜,是肚子饿了的声音。
  吧答答,是口水流下来的声音。
  那诱人的香味,仍然在空中飘荡,混合着清晨树林中怡人清新的空气,说不出的摄狐心魄。
  狐大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任那美妙香味顺着鼻子在胸肺间溜达一圈后直冲大脑,登时神清气爽。
  再看这晚上转了不知道几圈的林子,竟觉得熟悉无比,怎么看怎么眼熟。
  每棵树木的位置走势,每块石头的排布摆列,狐大宝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
  这、这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八卦阵么?
  说起八卦阵,恐怕是世界上最玄奥神秘的学问之一。相传太极八卦图,是古代圣人伏羲氏首创,正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便是八卦图的基本原理了。
  阵中有八个宫位,即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兑同属金五行,兑居西方乾居西北;坎为水居北方;震巽都为木五行而居东方与东南方;离为火则居南方;余下艮坤五行都属土,其中艮居东北方位坤居西南方位。
  这八个宫位之间的关系既有相生又有相克。发动起来变幻万端,无穷无尽。
  若以狐大宝的智商,纵使再借给他十个大脑,恐怕穷其一生也是走不出来的。但是他的顶头上司是谁?是太白金星老头子!
  别说神殿构造、花园布局了,连馒头都恨不得蒸成八卦形的。
  狐大宝浑浑噩噩的在药房里生活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别的没记住,这八卦图倒是在潜移默化中烂熟于胸。
  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但见这昏头狐狸神情也算镇定,步伐也算从容,左突右进七拐八绕的居然从这古怪林子里绕了出来。
  按照狐大宝的猜想,光闻味道就这么浓烈而诱人,寻找的道路又如此艰辛,这林子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胜利就在眼前,怎么着等着自己的也得是个庞大豪华的鸡群吧?
  可是,站在茵茵郁郁的草地上,狐大宝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
  又揉,又看。
  芳草连天,花漫遍野。景色倒是美,但是却没有鸡——咕咕叫着的、膘肥腿壮、香气四溢的肉鸡。
  完全没道理啊,狐大宝扑腾跌坐在地上,那浓烈得让他口水成河的香气明明就在附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拿出比找千岁还认真的劲头,灰头土脸的找了半天,狐大宝总算是如愿以偿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肥鸡,而且非常大的一只,正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豆粒大的眼睛眯眯着,也看不出是睡是醒。
  狐大宝稍微靠得近了点,便被那垂涎欲滴的肉香熏得一头扎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没有立刻就扑上去大快朵颐简直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因为此时突然间有个疑问充斥了他满是食欲的大脑:鸡,有躺着睡觉的么?

  弦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光景:一个娃娃睁着圆圆的眼睛,惊愕的崇拜的瞻仰着自己,他看起来还尚年幼,眉眼之间满是稚气,弯弯眉毛之下一双眼睛又黑又圆,湿漉漉的散发着无辜的气息。
  只可惜又细又长的口水从他微微张开的嘴里不断地滴下来,破坏了他所有的形象。
  弦歌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一滴硕大的口水啪答一声落在了旁边,他拍拍胸口松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不要往我身上流口水。」
  狐大宝满脑子都被他的绝世身姿吸引住了,大脑都不待转一下的,顺口答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话,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幸好还记得擦擦口水,笑道:「你醒了。」
  弦歌翻身站了起来,倒比坐着的狐大宝还要高出一点点。
  明媚的阳光洒在火红的羽毛上,说不出的神气矫健。
  狐大宝立刻就被他健美的身材迷住了。
  瞧瞧,这明亮的眼睛、抖擞的精神,全都彰示出两个字:新鲜!
  弦歌被他色迷迷的目光吓了一下,不自在的振翅走了两步,发现这少年的眼光更加深邃急切起来,连忙往后退两步。本 书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一 切 转 载
  狐大宝到底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勉强将眼神从他发达的大腿上移开,迫不及待地说道:「请问我可以吃你么?」
  弦歌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傻傻的问道:「你饿了么?」
  狐大宝点头如捣蒜。
  弦歌倒也不生气,干脆的拒绝:「不行。」
  狐大宝长这么大,吃鸡无数,从来也没有被鸡拒绝过,当然也从来没有在吃之前询问过鸡愿不愿意被吃掉。
  被这么爽快干脆的拒绝之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说人话?」
  也不等弦歌回答,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哦,原来你是个鸡精啊……」
  饶是弦歌神经再强,此时也敌不过狐大宝的诡异思路,抽搐几下终于挣扎倒地。
  鸡精?我还十三香呢!
  狐大宝浑然不觉,继续问道:「你怎么又躺下来了?」
  弦歌倒在地上对狐大宝彻底仰望,却无法忽视他滔滔不绝的口水,为保自己生命安全,他悲痛的说道:「其实……我病了。」
  狐大宝左看右看,只觉得他羽毛丰密而油润,眼睛有神、灵活,鸡冠色泽鲜红挺直,爪壮有力,除了仰躺着的姿势有些怪异之外,哪里看得出一点点病态?
  弦歌见狐大宝狐疑的眼神,赶紧添油加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禽流感的么?这病可厉害了,不仅药石罔效,而且还会使我整个身体都染上病毒,若旁人不小心沾上了,也会中毒而亡的。」
  「禽流感,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狐大宝挠挠头,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弦歌再接再厉:「一看你就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吧,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不过我是万万吃不得的,真的会吃死你的。」
  狐大宝听了不禁黯然失色,到嘴的美食只能看不能吃,这不是天大的折磨吗?
  但是这么大的诱惑放在眼前安有错过之理?狐大宝眼珠转了几十圈,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成仙了,似乎吃只病鸡也不会立刻死翘翘,顶多会拉肚子、掉毛?
  这边狐大宝越想越觉得过程虽然曲折,但是前途无限光明。那边弦歌却觉得两眼放光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造成了反效果呢。
  果不其然,狐大宝拿定了主意,一把就扑住了躺在地上悄悄试图逃走的弦歌,「我不怕!」
  话音未落,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张嘴就咬。
  弦歌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又被死死的压在了身子底下,当真是动也不能动。幸好狐大宝没有现出原形,牙齿再厉害,咬上去也就是两排细小的牙印。
  但是弦歌从小娇生惯养,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欺负他的份?百般挣脱不开下,竟然也急了起来。
  狐大宝眼前红光闪动,嘴里含着的鸡翅越胀越大,竟然把他的嘴都撑得酸了起来。
  他刚要调整一下位置,就觉得后领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小东西,你居然敢咬我?」
  狐大宝傻呆呆的看着眼前清晰的人脸,眨眨眼睛,再眨,还眨。
  飞扬的眉,灵动的眼,粉淡的唇,宛然一个俏皮少年。
  不认识,再怎么看都不认识。
  但是他胳膊上的黏着口水的牙印挺眼熟的。
  少年不满意的用空着的手指戳戳他的脸:「怎么傻了?」
  狐大宝很有逻辑的问道:「你是谁?」
  少年得意的笑了起来:「傻瓜,你刚才咬的谁我就是谁。」
  狐大宝耸耸鼻子,果然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刺激他口水分泌的浓郁香味,这才明白,「原来你是鸡精啊。」
  狐大宝双脚凌空踏不着地,被人揪着脖子的滋味又实在不好受,只好一把抱住少年的脖子,整个攀在他的身上。身体有了着落,狐大宝舒心的松了口气,然后一咧嘴,狠狠的冲着少年纤细白净的脖子又咬了上去。
  疼得弦歌扑通一声把他甩了出去:「你疯了,怎么连人都咬?」
  狐大宝茫然的嗅嗅鼻子:「可是味道还是鸡啊……」
  弦歌看他傻呆呆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就走。
  狐大宝心中满是疑惑,但是到口的美味万没有无端端飞掉的理由,他拍拍屁股,扛着小包袱,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弦歌猛回头,眼睛都竖了起来:「小东西,别跟着我。」
  「我不是小东西。我叫狐大宝……」
  弦歌不理他,继续走。
  「鸡精你从哪里来的?」
  「……」
  「你们鸡精都像你这么美味么?」
  「……」
  「鸡精,慢点,等等我……」
  「……」
  「鸡精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么,我找不到进来的路了……」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狐大宝几乎是在喊话。
  弦歌的额头上终于暴出了青筋。
  「弦歌,我的名字。如果再让我听到鸡精两个字……」弦歌狠狠的比划了一下他那粉嫩的拳头。
  狐大宝着迷的看着那洋溢着异香的「鸡翅膀」,忍耐的咽了咽口水。
  还好弦歌并没有发觉狐大宝的鬼胎。于是,一狐一鸡一前一后奔向外面的世界。
  
  2
  
  狐大宝是什么狐?
  狐仙?狐妖?狐精?狐狸?
  准确的说,是一只法术基本不会、世事基本不懂、智商基本不够的笨狐狸。
  弦歌是什么鸡?
  鸡仙?鸡妖?鸡精?鸡?
  准确的说,是一只身份基本不明、良心基本没有、体重基本超标的肥鸡。
  这两只凑在一起游荡人间,别的先不说,碰上的头等难题就是银子。
  吃饭要银子,睡觉要银子,就连在街上走碰到乞丐还是要银子。
  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正是这个道理。
  狐大宝肩扛小包袱,蹲在墙角打商量。
  「我又累又饿。」他眼巴巴的看着街对面飘散着香气的小饭馆。
  弦歌被他烦了一路,「你以为我不累么?谁知道你那破包袱跟宝贝似的搂着,里面一文钱没有!」
  狐大宝犹豫了再犹豫,将包袱里的「千岁」递了过去:「不然这个给你吃。不过只能吃一点哦……」
  弦歌撇撇嘴,一把推开:「臭死了,赶紧给我拿开!」
  狐大宝巴巴的缩回手来,心灵很受伤:「你是坏鸡。」
  弦歌非常蔑视的看了他一眼,「白痴。」
  狐大宝听了这话,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却也不知如何反驳。他愤怒的看着弦歌,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即便是在阴暗的角落里,也不能掩饰弦歌优美壮硕的身姿。
  他的头颅饱满而高昂,他的胸脯健壮而柔软,他的臂膀宽厚而灵活,他的大腿雄健而有力,他的体香诱惑而浓烈。
  狐大宝抑制不住的晕眩,这种直接的感官刺激直冲大脑,再从大脑冲回来,转化成无法阻挡的食欲,他、他……
  弦歌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慌忙扭头一看,只看到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一张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啊!」他惨叫一声,逃脱了第一波攻击。
  狐大宝此时已经彻底被食欲征服,哪里听得见他说些什么,见一扑不见效,转身再扑。
  弦歌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居然敢动我?你、你死定了……」
  他嘴上虽然慌张,脚下的步伐却毫不凌乱,左左右右,忽儿转圈忽儿急停,累得狐大宝饥贫积弱,最后体力不支晕晕乎乎自转两圈,「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而弦歌气定神闲的以一个优美的前滚翻作为结束动作,落在了狐大宝的面前。
  「居然敢打我的歪主意,让你知道知道大爷我的厉害。」弦歌得意洋洋的示威。
  狐大宝面朝大地、嘴啃黄泥、一动不动。
  弦歌拍拍他的屁股,还是不动。
  弦歌又顶顶他的脑袋,继续装死。
  「喂,先动手的可是你。」口气很强硬。
  「你再不起来我可走了,跟谁耍脾气啊。」有点小颤音。
  狐大宝动了动爪子,总算有点成效。
  弦歌蹲了下来,低头一看,差点被狐大宝吓得摔跟头。
  那白嫩面皮上沾了一层泥又被凶猛的泪水无情冲刷的惨烈场面无法用任何语言来鲜活的描述。
  「你欺负我……」狐大宝投诉。
  弦歌嘴气得有点歪,分明是你小子先打歪主意,现在倒是恶人先告状。
  「不许装可怜!」眼珠子骨碌碌的不怀好意,弦歌奸诈的献殷勤:「想吃饭是不是?」
  狐大宝点头点得很诚恳。
  「想吃大鱼大肉就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狐大宝一听到「大鱼大肉」四个字,毫不矜持的流下了口水。
  弦歌看到他那副饿死鬼模样,好笑之余,竟然也觉得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可爱。
  
  灿烂的阳光下,稚嫩而灰头土脸的少年怯生生的跪在路边,愁苦的生活仿佛已经将他逼上了绝路,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脑后,一根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去的稻草摇摇欲坠更添凄凉。
  这幅可怜的景象纵使抵挡不住行人匆忙的脚步,但是对于坏人的吸引力还是大大有的,更何况是两个幼嫩的美貌少年。正当狐大宝又一次不安地偷看弦歌的时候,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坏蛋适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救世主」杨老员外七十高龄,长得是肥肠满肚,一嘴黄牙笑龇出来,说不出的猥琐奸诈,但是一颗充满色欲的心却老而不死。
  狐大宝就算再天真,看到如此人物也强烈的感觉到某种危险气息。弦歌眼睛闭了又闭,将那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掰了开。
  五两纹银,一纸契约。
  弦歌从未作恶,头次出手本就罪恶感泛滥,更何况那狐大宝圆滚滚的黑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自己更是好似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大恶人。
  骑虎难下,讲的就是这么个情形。
  「乖,记得一定要……」
  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句话,狐大宝就被早已不耐烦的新主人拉走了。
  
  杨老员外府就在镇子的正东方,狐大宝进了那宅院就好似入了迷宫,晕晕乎乎的跟着家仆刚落脚,就被那色欲熏心的糟老头子扑到了床上。
  狐大宝不谙人事,被那色老头占了便宜也不自知。只是那心中惶恐却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杨老员外看眼前少年粉嫩的姿容,早就已经按捺不住,长手一伸已经将狐大宝的衣襟撕裂大半,吓得狐大宝惊叫一声,屁滚尿流地从床上躲闪到了地上。
  什么大鱼大肉已经完全抛到脑后,一心只想着离开这个可怕的人类,大门就在眼前。狐大宝的指尖已经构到了那厚重的门环。
  门居然开了。
  急速冲刺的狐大宝一头栽到了来人的怀里。
  「员外,我刚听说您回来,却不知您如此忙,倒是我不识趣了。」
  狐大宝抬头看,只觉得更加晕眩。拥他入怀的人有着最恣意的姿态和最魅惑的神情,连笔墨都难以形容那绝世的容颜。
  狐大宝昏头,更不要提年老色昏的杨员外了。
  他一手握住了那美人的手,急巴巴的笑道:「怎么会呢,我这趟出门,心里一直挂记着你。」
  美人笑了笑,将手抽了回来,「您还没吃饭吧,我那院子里刚摆了桌……」话未说完已经转身出去了。
  杨员外被那淡淡笑容摄取魂魄一般牵引着跟了出去。
  狐大宝看着他俩渐行渐远,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却又看见那美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烟视媚行的眸中赤光流转。那感觉,不寒而栗。
  
  弦歌在卖走狐大宝前做了约定。
  等天黑之后,狐大宝想办法脱身,在县城外面的小河边碰头。
  但是看着吓得哆哆嗦嗦的小狐狸渐行渐远,弦歌第一次觉得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愚蠢的不可救药。
  太阳像是被钉子钉在墙上似的不可撼动。弦歌蹲在河边,仰着头缩成一团,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蹲到了天黑。
  时间头一次这么漫长。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彩霞后面的时候,弦歌终于待不住了。
  狐大宝,你怎么还不来?
  
  此时的弦歌万万没有想到,狐大宝流的泪水比他还要多,心情比他还要惶恐。
  话说杨员外和那美人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于是从那阴暗的屋子逃脱出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和弦歌万万没有料到的就是狐大宝的认路能力。
  老员外家虽然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但是庭院构筑之复杂,却远远不是狐大宝的智商能够承担的。
  他钻过树丛,窜过小溪,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之后才发现,他华丽的迷路了。
  每个地方都那么陌生,大宝躲在一座假山的中间,惊恐的瑟瑟发抖。
  天已经黑了,一切的一切都和计划不一样。
  狐大宝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一辈子就困在这鬼打墙的院子里啊。
  弦歌,你在哪里?
  远处的灯在夜色中摇曳,觥筹交错的喧哗在风中模糊起来。狐大宝在焦急不安中醒了睡,睡了醒,终于被几乎是擦着身边的脚步惊醒过来。
  当然,还有无法抵挡的饥饿感。
  当弦歌赶到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么一个惊恐万分的孩子,瑟瑟躲在假山的洞里。此时正值十五月圆,皎洁的月光打在那张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说不出的深邃。
  狐大宝扑上来的时候,那真实的重量直直砸到了弦歌的心里。
  弦歌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一呼百应,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
  这种有点自豪有点愧疚的陌生感觉,无疑在这个时侯挤进了弦歌的心里。他也紧紧的抱住了狐大宝。
  「你这个笨蛋。」
  狐大宝已经不能说话了,他的眼泪诉说了自己的委屈和安心。
  弦歌抓住了狐大宝的双手:「别哭了,我们走……」
  不远处一声惨叫,刺破了他俩之间刚刚萌生出来的欢喜气氛。
  狐大宝比弦歌更快的闻到了血的味道。
  那声惨叫之后就只剩下沉寂。
  狐大宝不安的抓紧弦歌,弦歌安抚道:「不要出声,先看看情况。」
  月亮依然明亮,妖气却慢慢从屋顶由里及外的涌了出来。
  弦歌与狐大宝屏住呼吸。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这个偏僻的小院。
  看那服饰好似府里的家丁,他一边狂奔一边向后看,在他的身后,狐大宝先前见到的美人双眸含血,如同鬼魅般飘浮在空中紧紧追随。
  家丁的惨叫止步于他的喉咙。当血溅出来的时候,弦歌紧紧的捂住了狐大宝的眼睛。
  美人舔舔手指上的血,朝假山走了过来。弦歌气血上涌,他挡在了狐大宝的前面,决绝的姿态是从未有过的。美人看到了他们,赤红的眼睛绽发出冷酷的光芒,他不紧不慢的逼近。那从容的步伐,每一步都像踩到了弦歌的心里。
  他紧张他害怕,但是他的背后有一双小手全心全意的依靠着,他不能后退。
  整个庄院凝固的寂寥被杀气一点点撕裂,突然间什么声响在那风中被敏锐的捕捉到了。弦歌和美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再近一点了,弦歌隐隐听到了模糊且不掩焦急情绪的呼唤声。
  「绿湖……」,好似这样的名字。
  美人回头,脸色凝重。弦歌看着那绿湖的赤目慢慢转还成漆一样的黑。
  不情愿的,美人竖指呼啸。
  不消片刻,一白衣男子挟着夜色的凉意向这边奔来。
  「你……」男子看到绿湖浑身的血迹,只一个字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绿湖伸出手来,男子咬了咬唇握了上去。
  「罢罢罢,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绿湖又看了一眼弦歌他们的方向,跟着男子匆匆离去了。
  那婉转的姿态,和刚才杀人时判若两人!
  
  弦歌与狐大宝死里逃生,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有钱了。
  有了钱干什么?
  狐大宝的选择当然是吃鸡吃鸡吃个天昏地暗。
  弦歌的选择则是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睡觉睡到至死方休。
  钱不多,只有那么点点。要么吃鸡要么住店。
  一狐一鸡意见不能统一、选择不能妥协,又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打得是鸡飞狐跳、昏天暗地,最后以弦歌的完胜告终。[yuying]
  躺在软软的床上,弦歌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口气,不由得感叹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窗外的夕阳正是浓郁风华之时,深深浅浅的金铺陈于这广阔天际,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般,行云流水恣意铺洒,豪迈中酝酿平静,绝美中渗透悲伤。
  而与这悲伤非常之应景的便是狐大宝抽泣的嘴脸了。
  他自己蹲在旮旯里一边画圈一边为自己凄凉无望的人生默哀,窗外的余光照在他瘦小的身躯上只浓缩成一小坨黑乎乎的影子,正好像他现在的心情一般。
  弦歌完全不能体会他自怜的心情,只是觉得断断续续的抽泣实在影响他此时美好放松的心情,手里在床上摸着个什么东西就砸了过去:「别哭了行不行?」
  狐大宝身手也算是敏捷,眼睛都没抬,扬手就接了下来。看了看是肉包子,于是一边吃一边接着为他可爱的鸡们哀悼:「我……我想吃鸡……」
  「不是给你买包子了么?」
  「我……我想吃鸡……」
  弦歌翻了个白眼,不理他自己睡觉去了。
  狐大宝自己哭累了,自然不哭了,摸摸鼓起来的肚子,突然间想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我的小包袱呢?」
  弦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说道:「你那破包袱里一文钱没有,我早给扔了……」
  狐大宝听得那重若性命的小包袱居然被扔了,真是气得眼前一黑,肉包包的脸活生生扭成了麻花。
  弦歌哭笑不得:「不就是几个萝卜么,至于么?」
  狐大宝对于他的无知无比愤怒:「你一个鸡精怎么认得天宫里的宝贝?这可是……可是……天大的宝贝呢。」
  其实这千岁到底有多贵重多难得,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会为了这点白花花的东西被师兄一脚从天上踢下来,想来也该是异常珍贵的药材。
  弦歌冷笑:「就个破萝卜我可没有听说过是什么宝贝的?」
  狐大宝更是愤怒:「什么萝卜,是千岁,是千岁啊!!」
  弦歌笑得更厉害了:「千岁?你别搞笑了,千岁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
  狐大宝据理力争:「我见过的,就是这么白白的样子!」
  弦歌被风吹得有点冷,翻身躺到床上,见狐大宝可怜兮兮趴在地上的样子非常不顺眼,随手拍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狐大宝平日里听话就听惯了,习惯性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乖的爬了上去。
  弦歌用手戳戳他圆圆的脸蛋,软软的手感还不错,忍不住伸过去揉捏两下:「你个笨蛋,竟然连萝卜和千岁都分不出来,比猪还笨?」
  狐大宝狐疑的看着弦歌,仔细想想,好像自己挖出来的东西跟天庭上拿到的药材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禁信了八、九分,转而问道:「那你知道什么地方能找到千岁么?」
  弦歌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我家的千岁堆得都快烂了……」
  狐大宝眼睛一亮,扭扭捏捏的问道:「那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
  弦歌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这……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如果再被那老妖怪抓回去,我……不行不行,我死也不要回去。」
  狐大宝见他断然拒绝,只觉得心里微微的刺了一下,闷声「哦」了一下,也不再说话了。
  弦歌知道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但是那种无聊的地方,是死活不要回去的了。
  可是看到狐大宝乖乖的趴在旁边,一双清澈的眼睛说不出的烦恼暗淡,心中还是动摇了起来。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回家拿给你,但是帮你去山上找找还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圆圆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真的么?」狐大宝蹦了起来。
  「当然,不就是千岁么,也不想想我弦歌多么聪明伶俐,天下无双……」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嘴唇上一凉。他定睛一看,狐大宝满脸红霞,一双眼睛好像星空点点,说不出的喜悦感激,嘴唇粉而翘,像展颜盛放的花瓣一样饱满而娇艳。
  「谢谢你肯帮我。」
  弦歌的脸也莫名其妙跟着红了起来,居然糊里糊涂的说道:「再亲一下。」
  狐大宝是个听话的孩子,竟然怔怔的凑了过来。嘴唇马上就要贴住的时候,也觉得害羞起来,伸手把弦歌的眼睛捂了起来,这才放心的又亲了一下。
  两个孩子亲完嘴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可是狐大宝坐在弦歌的腰上,弦歌紧紧搂着狐大宝的肩膀,谁也没有想起来放开,就这么低着头脸红。
  好半天,弦歌才咂咂嘴巴:「我觉得挺好的,你觉得呢?」
  狐大宝回想一下,也笑了:「我也喜欢。」
  说罢弦歌已经迎头亲了过来。
  两个少年也没有什么经验,只是额头顶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嘴唇厮磨着嘴唇,便已经觉得说不出的甜蜜动人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弦歌先开了窍,用舌尖一顶,便侵到了狐大宝的嘴里。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甜蜜气氛彻底崩塌。
  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又打了起来。
  弦歌指控:「你口水都滴到我身上了!」
  狐大宝哭诉:「你咬死我了,呜呜呜……」
  弦歌一个巴掌拍下去:「要不是你口水流的我都不能呼吸了,我能咬你么?」
  狐大宝还是哭,捂着嘴巴:「要不是你一直咬我的舌头不让我闭上嘴,我能流那么多口水么?」
  弦歌见他眼睛都哭红了,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疼的样子,忍不住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小心真的使劲了,凶巴巴的说道:「那么疼么,张开嘴我看看。」
  狐大宝紧紧地盯着他,猛摇头。刚才就是那么听话把嘴张开了,才被咬得现在舌头火辣辣的疼。他才不要再上这么一次当!
  「乖,听话……」弦歌耐着性子哄他。
  狐大宝还是摇头。
  弦歌耐心顿失,龇牙咧嘴的就去揪他。
  狐大宝也算是身手敏捷,一个翻滚就滚到了床下。
  弦歌年少气盛,怎么肯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小笨蛋跑掉,一个窜身也扑了下去,身手堪比职业水准。
  可怜堂堂狐仙狐大宝一个滚两个滚,第三个滚还没有滚完,就看见乌云罩顶,弦歌猛虎扑食般的压了下来。
  这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全身一拧,愣生生的转了个方向钻到了床底下。
  这边弦歌一方面不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另一方面又不肯纡尊降贵的也钻到床底下,只能气得鼻子冒烟的站在床前,喊道:「小笨蛋你给我出来!」
  狐大宝又不是真的傻,当然不可能如此紧要关头自己乖乖的爬出来,赶紧又往里面缩了缩。
  弦歌见他不出来,更是生气,见四下无人,居然跪在地上,伸手进去掏他。
  狐大宝眼见着一只长长的胳膊伸了进来四处乱捉,只能一缩再缩,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算安全。
  弦歌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狐大宝,这下心里犯了嘀咕:床下就那么大点地方,除非小笨蛋真会遁地之术,不然怎么可能抓不到他。一时之间也顾不上钻到床底下是件多么不光彩的事情,一个扎头也钻了进去。
  床底下是一片漆黑,而且满是尘土,弦歌一阵乱摸,弄得更是尘土飞扬,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当然,吸进尘土忍不住咳嗽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只听得角落里窸窸窣窣的熟悉声音,弦歌猛地一个伸手,就抓住了肉嘟嘟的一条胳膊。
  也没来得及琢磨,他就咬着牙赶紧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谁知道狐大宝不知道又扒住了什么东西,竟然死活拽不出来。本 文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无 权 转 载
  弦歌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下狠了劲往外拽,谁知道他只听得呀的一声轻叫,手上一轻,登时就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他翻身起来一看,他竟然拨出来一只肉狐狸!
  肉狐狸也看着他,乌黑圆润的眼睛说不出来的熟悉可怜。
  弦歌看看手里攥着的,哪里是什么胳膊,分明是狐狸肉肉的后腿。他忍不住拎了起来先抖抖那皮毛上的土,这才问道:「你是狐狸精?」
  狐大宝被他抖得晕头转向,当真是头也晕,爪子也疼,点头的时候眼泪已经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灰黑的皮毛上冲出两条湿漉漉的小泥沟。
  弦歌又问道:「我叫你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
  狐大宝也不说话,老老实实的趴在他腿上,眼泪哗哗的流得更多了。
  弦歌见他哭得鼻子都湿了,黑黑亮亮的好不可怜。口气也软了下来,放开他的后腿,摸摸他的背毛:「其实你要是不跑的话,我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弄疼你了?」
  狐大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哪里察觉得出他的让步,自己转了个身,不理不睬的接着伤心去了。
  弦歌看着狐大宝蓬松松的屁股对着自己,哭得全身都抖了起来,这才着实弄明白了自己刚才真是有点过分。无奈他现在明白好像有点晚了。
  抓抓头,已经想不起来刚才究竟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弦歌看看耷拉着耳朵的狐大宝,又看看自己手间抓下来的狐毛,思想斗争了半天才挤出来个:「对不起。」
  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狐大宝不为所动。
  弦歌咬咬牙,声音大了一点:「对不起!」
  还是不动。
  弦歌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喊道:「对不起嘛!」
  说不动就不动。
  弦歌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连忙凑过去一看,狐大宝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着口水睡着了。
  弦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嘴咧了开来。
  「我就说嘛,你要不是睡着了怎么会不理我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把狐大宝放到了松松软软的床上:「想我弦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算是白痴如你还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怎么舍得不理我……」
  狐大宝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脑袋枕着自己的尾巴,圈成了一个毛茸茸的肉球。
  当然,尖尖的脸颊湿漉漉的,是没有干的泪水……还有口水。
  弦歌皱着眉头看看两人脏得一塌糊涂的狼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抱着狐大宝倒头睡了。

  先醒过来的是弦歌。
  虽然昨晚的不快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但是他还是不爽。
  身上黏黏的是狐大宝流下来的口水,脏脏的是床底下黏上来的尘土和蜘蛛网。
  他下得床来,一弹指,身上的污衣立刻就变得光鲜亮丽起来,丝毫没有任何褶皱赃污。可还是不爽。
  他看看睡得一塌糊涂的狐大宝,完全指望不上的样子,只能自己下楼去了。
  没一会儿小二就按他的吩咐抬上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
  弦歌把剩下的钱全都打赏了出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洗了个澡。
  洗完澡,身上清爽了,衣服也是干净无比。
  他兜着屋子转了两圈,又坐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晒了一会儿,又开始不爽了。
  他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又是掐指又是换算,这才知道了原因。
  为什么?
  屋子里太安静了。
  弦歌哧溜哧溜地挪到床边,看看那呼呼大睡的肉球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软软的。狐大肉球抖抖耳朵,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露出了雪白的肚皮,上面的蜘蛛网随着那坨上下起伏的厚厚皮毛打着颤儿,一个小蜘蛛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倏倏的爬走了。
  弦歌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竟然就抱着这么个脏家伙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回过头看了看已经凉透了的水,又看看满身小虫子的狐大肉球。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弦歌找了块手巾,裹着狐大宝的一条后腿,将他拎了起来。
  狐大宝大头朝下竟然都没有醒过来。
  弦歌拎着他走到水桶旁边,伸手摸摸水温,是凉的。
  颇为犹豫。
  再看看狐大宝。
  狐大宝张着嘴,一派天真睡相。
  弦歌更犹豫了。
  狐大宝还是睡,黏答答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到鼻子上,再顺着尖尖的鼻子聚集成一个水滴在鼻尖逗留片刻,啪答掉在了弦歌的鞋上。
  弦歌再不犹豫,一个松手。
  狐大宝就以极其自然的姿势砸进了水里,溅起好大一股水花。
  无良鸡精弦歌眼睛都笑眯了,巴巴的等着狐大宝狼狈的爬出来。
  可是水花过后,便是涟漪,涟漪过后,水面上一片平静。
  弦歌的笑容敛了起来,把脸凑了过去,「小笨蛋……小笨蛋?」
  水面上不再平静,一个气泡,两个气泡,越来越多的气泡浮了上来。
  弦歌觉得自己也像被四面八方的水压迫着似的不能呼吸了,他一个爪子下去,把肉狐狸捞了上来。
  弦歌死命的掐着手里的肉球:「吐出来……吐出来……」
  狐大宝当真吐出来了,可惜吐出来的不是水,而是舌头。
  弦歌见他又翻白眼又吐舌头,手上更用力了:「小笨蛋,你别死啊。」
  狐大宝虽然笨蛋一生,从遇到弦歌之后就是个挨欺负的命,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狐仙,在如此生死存亡之危机关头,竟然也使出了毕生绝技。
  他,放了一个屁。
  一个无声无息的屁。
  正所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这个悄无声息的臭屁虽然不能把弦歌登时熏晕,却也熏得他放开了手。
  狐大宝咕咚一声又掉进了水里。
  弦歌气得脑门都发白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放屁……狐狸也没有!
  水面上水花四溅后平静下来。
  弦歌这回可不怕狐大宝淹死了,冷冷地盯着水桶。
  水面上撒着些花瓣,看不清底下的状况。
  但是没有一小会儿,水面上就有了动作。
  细小的涟漪慢慢的从水底泛了上来。
  一片花瓣抖啊抖的。
  弦歌忍不住地冷笑,信手捻花,露出了花瓣下黝黑锃亮的狐狸鼻子。
  那尖尖鼻头大概是受了凉,神经质的耸了耸。
  弦歌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便再也刹不住闸,心头那股火慢慢的熄了下去。
  水已经凉了。
  他缓缓地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那湿湿鼻头上的小孔,牢牢地。
  花瓣以恐怖的速度隆起,露出了浮起来的狐狸屁股。
  弦歌不等他再挣扎,就一手把他捞了出来。狐大宝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弦歌把他抱到床上,拿手巾擦干净了,这才细细用床单卷了揽到自己怀里。
  「刚才为什么不出来,知不知道会淹死自己?」
  狐大宝还在打着哆嗦,「不……能……出来……」
  「怎么不能出来?」弦歌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放的是猪脑还是狐狸脑。
  狐大宝从那层层包裹之中只露出冰凉的一个鼻尖:「小仙女说……不洗成白色不能出来。」
  弦歌疑惑的问道:「小仙女是谁?」
  狐大宝答道:「她是我原来的主人,她喜欢雪狐。可是我不是雪狐。」
  弦歌只觉得一股心火从胸口一下子冲到了脑门。
  看看狐大宝刚才宁可淹死也不敢浮上来的小心胆怯,就能想象的出来过去不知道受了那小巫婆多少的迫害欺压。
  说不定狐大宝现在的白痴弱智,也是由于过去痛苦的遭遇而造成的。
  他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肉狐狸,发誓般地说道:「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狐大宝全身都被他搂得动弹不得,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用自己的鼻尖拱了拱埋在自己身上的弦歌。

  3

  弦歌发现自己彻底败了。
  从小到大,自己总是为所欲为的,什么事都是别人顺从自己。就连在别人面前威风凛凛的老爹,在自己面前还不是讲话跟放屁一样。
  可是现在,弦歌永远都只有妥协让步的份。
  最窝囊的是,还是自己十分心甘情愿,巴巴送上门的。
  但是狐大宝虽然没有什么用,法术不高明,头脑也不好,但毕竟还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宝宝。入世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深深体会到做人的难处,又知道他们手头拮据,再也没有要求吃过肥鸡。
  弦歌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将这细微的点点滴滴记在心中,看大宝的眉眼都越发和顺,由最初的盛气凌人转变得温柔亲切起来。
  谁想这边还没有把荷包补起来,那边卖身也出了大纰漏。
  这日里,弦歌和大宝两人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找了间小旅馆梳洗一番,便下楼逛街吃饭。
  狐大宝虽然来到这世间多日,却并没有什么游玩购物的机会。
  这次弦歌有意带他享受一下这凡人的乐趣,狐大宝却并不热衷,只是紧紧抓着弦歌袖子看那些稀奇的玩意。
  弦歌见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一张一合,无不透露出天真无辜的可爱,低声说道:「喜欢什么就对我说,我买给你。」
  狐大宝对他甜甜一笑,却也不恃宠而骄,只是看着,也不张口要求买下。
  弦歌游玩世间已久,对那些杂耍小吃早就厌烦,所以一颗心全都放在宝宝的身上,看他时时变化表情,倒也开心。
  两人从东街一直逛到西街,都有些乏了,肚子也饿了起来,便找家饭馆吃饭。
  狐大宝大快朵颐之余看到弦歌笑咪咪的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吃这个。」狐大宝夹了块肉喂过去。
  他脸凑得弦歌极近,脸蛋红扑扑的好像苹果一样,弦歌早就对他觊觎已久,如此送上门来的便宜怎么肯不享用,当下揽过宝宝的脖子就亲了上来。
  可怜旁边吃饭的淳朴民众,被这两个可爱少年惊世骇俗的亲吻吓得直翻白眼,直接导致饭馆老板生意损失不少。
  等到弦歌尽兴,狐大宝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年,两颊更是通红,只能低下头忙着吃饭。
  弦歌知道他虽然害羞,却喜欢这亲密的举动,也不再闹他,挪个座位紧紧挨着宝宝坐下,给他添饭加菜。
  狐大宝心里甜蜜,不多时就靠在了弦歌身上,两人旁若无人的腻着一起吃饭。
  馆子里人多了起来,却吃饭的人少,看热闹的人多。
  只可怜了饭馆老板,对这两位可爱美少年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这顿饭吃了老长时间,弦歌和狐大宝终于填饱了肚子,这才付了账离开。
  旁边的看官看着他们的背影,也觉得大饱眼福,纷纷议论起来。
  这两个孩子看着十分的面善,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有人甚至猜想这两个可爱少年与那观音庙里的童男童女甚是相似,也没有定论。
  直到一个守城门口的衙役灵光一闪,终于想了出来,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弦歌他们消失的方向,失声喊道:「他、他们是通缉犯!」

  这边再说弦歌和大宝酒足饭饱,两人你侬我侬的在小树阴底下溜达。
  弦歌一手搂着狐大宝的腰,一手摸摸自己的胸口,说道:「宝宝,我的心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厉害?」
  狐大宝一听,忙停下脚步将他扶到一边坐下,担心地说道:「你不舒服?」
  弦歌还没说话,便见宝宝将头贴到他的胸口上,静静的听。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宝宝额前碎碎的乌发下露出的一小截鼻尖,白嫩嫩的,说不出的可爱。再往下看去,是宝宝单薄的肩膀。
  这么长时间的餐风露宿,使得他身上的肉肉飞快地掉了下去。不过弦歌还是清晰的记得那柔柔布料下面秾纤合度的触感。
  想到这里,弦歌赶紧默念金刚经十遍:心急吃不到狐大宝,心急吃不到狐大宝,心急吃不到狐大宝……
  狐大宝并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只是用心听那心脏「扑通、扑通、扑通」跳得果真厉害。
  他抬起头来对弦歌说:「真的跳得很快,你是不是很难受?」
  弦歌本来还想装病多吃一点豆腐,但是见宝宝这般担忧神色,心道:宝宝既然是我的,他的豆腐自然也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何必贪这一时便宜让他伤心?
  当下忙展颜一笑,安抚道:「没事,可能刚才吃多了。」
  狐大宝皱着鼻子一下子推开他跑开了。弦歌跟在后面,看他纤细背影,心里却对刚才的心悸仍然有点耿耿于怀。
  他天生异禀,具有强大的预知能力,虽然不能预测到详细的情况,但是刚才那种感觉绝对是不祥的预兆。
  难道是那个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他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来,就听见狐大宝在前面欢叫:「弦歌,弦歌你快过来看这画啊……」
  弦歌见他站在城墙前面,冲他微笑,那灿烂笑容如此耀眼,他快步走了过去。
  「弦歌,你看这画像好眼熟啊。这……是不是画咱们?」
  弦歌见那黄纸上画满了狰狞的人头像,而狐大宝指着的两个少年模样,正是他俩。弦歌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再定睛一看,那黄纸最上头红突突的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通缉令」。

  临风赶到小饭馆的时候,弦歌和狐大宝早就已经走远了。当时在旁的衙役看到来的人竟然是捕快临风,登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自然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将当时的情形和他们的去向细细说了一遍。
  临风听完他的讲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自己的丹凤眼轻轻的瞄了那矮了半截的衙役一眼,掉头就朝城门的方向追去。
  可怜那衙役被这看似无限风情的一眼轻轻一瞄,顿时就有种青蛙遇见蛇的感觉。只恨不得当时面前就有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和这魔头共事。
  话说这临风,其实也算是个人物。他少年成名,相貌俊美,武功超群,一身凛然正气更是为人们所折服。不管是鸡鸣狗盗的蟊贼,还是杀人饮血的大盗,听到他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
  但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临风成名于这一身惩奸除恶的正气,却也正是因为这身正气而在六扇门里失去立足之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临风的这一身正气就像是超级纯正的臭氧层一般,将他身边四周隔绝的是如同太空真空。一般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能忍受他这种性格,更不要说在官场和江湖厮混已久的六扇门同僚。
  当真是一喊临风来了,不管是强盗匪徒还是衙役捕快,全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眼看着六扇门是不能待了,临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主动申请要去祖国最偏僻的地方维持治安,惩奸除恶,保护祖国边防安全。
  朝廷一听,觉得能把这个大瘟神送走也是件好事,刚要同意。谁知道调遣文书还没有下来,隔壁邻国就已经收到风声送来了抗议书。
  暂且不提顺着这条线索抓到邻国奸细两只,但为了和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这件事也只能作罢。
  朝廷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临风遣回了他的故乡,也算是让他「回馈乡邻」吧。
  只可怜了这些乡邻,虽然能够体味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安全感,也少了许多的乐趣。走在大街上,连句脏话都不敢说,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再说前日里邻城富商灭门惨案至今未破,在那已经逝去的血雨腥风中,只有人偶然目击到两个少年曾在事发前日入府,后又离奇失踪。
  各地巡捕撒下天罗地网,却也难以掌握两人行踪。今日听到这两大疑犯竟然现身于此,临风当然不肯放过,当下提着一口真气从街市几个起跃,便窜到了城门口。
  他以为这两个通缉犯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就捕,肯定是奸诈狡猾、轻功卓越之辈。谁知道远远的他就看到两个疑似嫌犯的少年并在一起,站在那城墙前面说话。
  那悠闲的姿态,坦然的神情,一看便是府城极深之辈。
  临风心中大喜,知道此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飞身朝着他们两个就扑了过去。
  弦歌和狐大宝正站在城墙边,不懂装懂的评价那两幅人头像画得如何如何糟糕,连他们玉树临风的姿采一分都不能表现出来时,就听见后面浓浓的杀气袭了过来。
  忙齐齐转身,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凶神恶煞一般向他们扑了过来。
  弦歌和狐大宝虽然饱受风餐露宿之苦,却幸运的从来没有遇到过对他们有歹意的坏人,因此对人类的警惕和防备并不十分强烈。
  再加上这两只都是喜爱美丽事物的仙怪,因此见那少年身材健美,眉目清秀,竟然谁都没有躲闪的意思,就这么流着口水看着临风离他们越来越近。
  临风见这两人齐齐转身,胸口浮躁之气瞬间便沉了下来,腰间软剑扣带也松了开来,只差那致命一击。
  可是当他看清这两个少年面容的时候,不由得滞了一滞。倒不是他被弦歌他俩子虚乌有的美色所迷惑,而是……这两个少年那纯净的眼眸就这么惊诧的看着他。临风握住剑柄的手犹豫了一下,也只是这一下,一切都来不及了。
  临风速度本来就快,却万万没有料到弦歌和狐大宝竟然乖乖的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再加上他这一瞬间的犹豫,他们三个不可避免的撞成了一团。
  最可怜的就是临风,他的下巴和狐大宝的额头作了次亲密的接触。在一阵剧痛之后,临风非常幸运的晕了过去。

  临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躺在一张床上,肚子上沉甸甸的动也不能动。
  他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只能伪装着还没有苏醒过来,暗自运功疗伤。
  万幸他的真气畅通无阻,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临风心中放松,睁开眼睛,这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动弹。
  那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蜷缩着枕在他的肩膀上正睡得香甜。临风轻手轻脚伸手往下摸去。
  他的肚子上沉甸甸的一只肥肥的脚丫,堂而皇之的压在上面。临风轻轻的拿了下来。
  这样的处境,是他想一万遍都不能摸透的诡异状况。
  左边的肩膀湿湿的,临风以十分艰难的姿势抬起右手摸了摸,是口水,又湿又黏。第一次,临风有了想哭的冲动。
  右边的弦歌却因为他这微微的举动醒了过来,他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说道:「你醒了?」
  临风呆呆的看着他,点点头。
  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睛十分的漂亮,眼珠又黑又圆,里面却狡黠的闪闪发亮,若再往深里看去,那眼睛却又变了色,是燃烧着火焰的金色。
  弦歌趁临风昏迷的时候早就将他的便宜占尽,此时不再看他,轻轻地从临风身上爬了过去,将还在熟睡的狐大宝搂到了怀里。
  「你们是谁?」临风低声问道。
  弦歌却不理他,亲亲怀里的宝贝,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临风见这两个少年一脸无忧的打起呼噜来,竟然不忍心吵醒他们。
  他们的眼睛太过无辜,眉宇间的稚气太过纯净,怎么看都看不出来竟然是两个杀人凶手。更确切地说,他们甚至还是孩子。
  临风暗暗的叹口气,看看窗外一片乌黑的夜幕,只好盘膝打坐,等待天明再将这一干案事查问清楚了。
  谁知道,这只是他凄惨人生的开始而已。

  狐大宝昨天被撞到了额头,疼得他掉下了大概一盆的狐狸眼泪,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是被饿醒的。
  当然,狐大宝醒过来的时候,弦歌也醒了。
  他也是被饿醒的。
  可是,他们身上最后的一点钱,都用来住店了。
  也就是说,他们饥贫交迫,身无分文。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们会绞尽脑汁,不知再出个什么馊主意去骗钱。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并且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弦歌和狐大宝一起扭头,眼巴巴地看着早就已经醒过来的临风。
  四颗滴溜溜的黑眼珠湿得都快淌出水来了,这么无辜这么信赖的看着临风。
  纵然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临风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我很可怜,我很饿。
  临风的眉毛抖了抖,一颗钢铁般的心水似的化了,却又瞬间成冰。
  他们是通缉犯,这是再怎么可爱也不能磨灭的事实。
  临风自从遇见他们之后便事事处于下风,心中本来就对这样的被动和异常感到不安,现下想得明白,自然不肯再迁就他们。
  他出手甚快,弦歌和大宝只觉眼前一花,一柄银闪闪的长剑便被哐当一声拍在了几上。
  临风此举志在立威,眼下见这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吟风软剑,心中暗自得意,刚要开口,就看见其中最是稚气的少年吧答一大滴口水掉了下来。
  那吟风剑是江湖至宝,又是临风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临风眼睁睁的看着那黏稠的口水就要落到自己的宝贝上。他胸中那口硬气几番挣扎,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到底是保卫父亲遗物的贞操重要,还是死要面子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弦歌和狐大宝只见一阵风吹过,几上的那把亮晶晶的软剑就失去了踪影。
  狐大宝眼睛睁得滚圆,本能的朝着临风的身上摸去。
  临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动手,反射性的使出了近身搏斗的擒拿手,谁知道刚抓住少年的肩膀就发现他骨架甚小,动作也没有使出丝毫力道,根本就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怜狐大宝这个没大脑的,见临风搭住他的肩膀,还以为是亲近之意,更加放肆大胆,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那把漂亮的软剑就藏在那下面,是他看见的了——却被弦歌一把扯了回来。
  「你做什么?」弦歌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宝贝的腰,决定勒死他。竟然敢当着自己老公的面红杏出墙,简直是不想活了……
  临风见他们举止亲密,却毫无猥狎之意,倒更像是两只嬉闹亲热的猫咪,因此心中对刚才狐大宝的孟浪之举并不在意,将有关案情细细问了。
  弦歌伶牙俐齿,将他们「卖身」的经历风情并茂的讲述了一番。临风并不能轻易相信他,可是身后的狐大宝却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的乖巧孩子。
  当弦歌讲到他们如何忍饥挨饿的时候,他可怜巴巴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当弦歌讲到他们与凶手相隔不过几步时,他又仿佛想起了那晚的情形,一张脸吓得雪白。
  临风想不相信,都很难。他见他们神情坦然,又夹杂一些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活泼,再加上与他们相处一晚,明白他们实在天真,不谙世事,也不知道是哪家跑出来玩耍的小孩子,心中已经放下大半警惕,细细的将凶手的相貌进行了询问。
  弦歌耐心一一作答。可怜狐大宝却等不下去了,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弦歌心疼他挨饿,却已经身无分文,只能将所有期待寄托在屋子里唯一的有钱人身上。
  他和狐大宝朝夕相处,虽然物种不同,却相处融洽,心意相通。
  因此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狐大宝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怜唯一的有钱人临风大侠,被这两个活宝眼巴巴地看得头皮发麻,只好掏出荷包请他们大快朵颐一番。
  两个小家伙确实饿坏了,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临风深深的看着他们两个,心中有了打算。
  他们的通缉令原是六扇门发出来的,就捕之后也应该送到六扇门处置。
  本来押送囚犯这种事,轮不到临风这种高级别的捕快来做,但是他可怜这两个孩子年幼无知却无意之中身缠重案,也正巧自从他来到这个镇子之后,就发现这里乡风淳朴,风气凛然,平时也空暇甚多,无事可做。
  因此他决定亲自押送这两个孩子去京,顺便帮他们澄清真相,争取早日破案。
  临风将这事细细分析给弦歌和狐大宝两人,希望他俩能够配合,侠肝义胆惩奸除恶。
  弦歌听说要去京城,并且属于免费旅游性质,心里乐开了花,欣然同意。
  而狐大宝本来就没有什么主意,又听弦歌说一路上有吃有喝,再也不用遭受风餐露宿之苦,也分外开心,嫁鸡随鸡了。
  当然,开心的还有临风。
  他入世很早,官场上翻滚,江湖上搏杀,人性丑恶龌龊尽数入眼。
  如今遇到这两个可爱少年,天真无邪,心中本来就喜欢,如今见他们爽快答应,知错能改,心中很是高兴,原本偏向他们一分现在也得偏八分了,决定非要保他们周全不可。
  不过,更开心的是镇子上的父老乡亲。
  自从临风来了之后,他们就一直过着清修般的生活。如今得知临风竟然要去京城,不管是做什么他们都是表示深度的理解和支持,甚至在送行的那天放起了鞭炮,弄得临风都微微尴尬起来。

  4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临风就是这三人行中的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导弦歌和狐大宝人世间的是非曲直、人情冷暖。不仅如此,还要充当保镖、兄长、提款机、监护人、喂食者、导游等等各种身份,真可谓如假包换的全方位多栖金牌捕快。
  这么好的捕快哪里找?
  别人看着羡慕还来不及,却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拼命卖乖的白眼狼正乃弦歌是也。
  他对狐大宝的宽容连一分都没有用到临风身上,反而极尽找茬、挑衅之能事。
  姑且不要对弦歌的忘恩负义和小肚鸡肠做出草率的判断,其实若论起这件事情的根源,也委实怪不得他。
  追根究柢,祸端还是懵懵懂懂的狐大宝。
  狐大宝自从第一眼见到临风的时候,一颗幼狐的芳心就为之倾倒。
  后来又受到临风诸多照顾,只巴巴的将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临风,看成了天神一般的人物。
  他这幼狐情怀总是诗,若只是自己暗爽一下倒也算了,偏偏狐大宝就是一个藏不住话的笨狐狸。他的倾吐对象理所当然就是一直相依为命的弦歌。
  「弦歌弦歌,临风竟然会飞耶!」
  「弦歌弦歌,临风竟然会变戏法哦……」
  「弦歌弦歌,临风烤的山鸡好好吃,比生吃好吃多了……」
  ……
  您评评理,弦歌能不把临风当作敌人么?
  是火山,总有爆发的一天。
  「弦歌弦歌,我跟你说临风他……」这一天,狐大宝兴致勃勃地趴在弦歌的肩膀上,将脸凑了过来。
  弦歌身体正是不佳,胸口上的一团火焰像是怪兽一样拼命吞噬他仅存的法力,火烧火燎的空虚,这时又听见狐大宝令人恼怒的话头,登时就觉得怒火中烧,突然间伸出手掌抓住了狐大宝的脸。
  狐大宝没有见过他这样的阵势,愣了一下,把话头打住了。
  弦歌手上用力,一寸一寸的将狐大宝推了开来,狐大宝没有料到弦歌竟然会推开他,一下子被他推到了地上。
  「弦歌……」
  弦歌抓抓头发,将脸别了过去,「别烦我,要烦就去烦你的临大哥。」
  狐大宝就算是再笨也看出他的不高兴,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
  弦歌看他一眼,只觉得更加生气,骂道:「你这个没头脑的笨蛋!」
  狐大宝这句话听懂了,也有点生气起来:「你才是笨蛋,整天就会板着一张脸不高兴!」
  「哦,原来你看出我不高兴来了?」
  「……本来没有。」
  狐大宝是个不会撒谎的好孩子,却气得弦歌鼻子都歪了。他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视自己嘛!
  「你个没头脑!」
  「你个不高兴!」
  「没头脑!」
  「不高兴!」
  「没头脑!」
  「不高兴!」
  ……
  狐大宝若是能吵得过弦歌,就不会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吵得口干舌燥,头皮发麻,弦歌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你……」狐大宝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
  弦歌看着狐大宝的背影,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但是一看到临风向这边看了过来,突然间又全身无力的瘫坐下来。
  一种罕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弦歌觉得非常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弦歌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情窦初开对他来说都新奇到不能理解,又怎能承受消化爱情所带来的嫉妒呢?
  这个时候,他格外怀念起自己的家来。
  在那里,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敢忤逆他,讨好自己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让自己生气?
  可是,家里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像狐大宝一样牵动自己的心房,能这样宽容溺爱的对待。
  弦歌长长的叹了口气,躺在草地上看天空风云变化,时光荏苒,阳光在那云朵的变迁中渐渐失去光彩,暗淡下来。最终渗透在稀薄的夜色中,晕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霞光。
  弦歌的眼睛却像也吸收了日光一样,从深处发出灼灼的光辉来。

  直到临风叫弦歌来吃饭,他们才发现事情不妙。
  狐大宝不见了。
  临风以为他一直和弦歌躺在这边晒太阳,而弦歌以为临风当时追着狐大宝跟去安慰了。
  于是,狐大宝就这么在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弦歌急得直跺脚,没头苍蝇一样去找。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小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镇子只有针尖大小的地方,可是却背山面水,弦歌和临风将那个小镇子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狐大宝。
  临风也急得不得了,要去报官。
  弦歌坚定地摇摇头,「我刚才和他吵了架,他可能躲到山里去了。」
  临风看看远处黑黝黝的山林,说道:「宝宝素来胆子小,怎么敢一个人进山。」
  弦歌看他一眼,说道:「恐怕山野最能给他安全感吧。」说罢就朝山上走去。
  临风一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弦歌为难的摇摇头:「你不太方便。」
  临风从来都当他们是小孩子,又怎么肯放心,铁定要跟。弦歌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他一起去。
  山里阴暗潮湿,阡陌难辨。弦歌和临风摸索着走了一段路,越来越觉得找到狐大宝的希望渺茫起来。
  弦歌心中烧着一把火似的,临风分明就看见弦歌的眼睛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一开始就像是萤火虫般微弱,只是明亮的两点。但是却像潮汐涨幅一样慢慢的渗透到弦歌的全身,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芒来。
  临风彻底傻眼了。
  弦歌不是弦歌了。
  他的头发在那金色的光芒中慢慢蜕变成一团火焰,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通透起来,汉白玉似的,上面透现出诡异繁杂的花纹。
  他飞了起来。但更像是跳一支优美的舞蹈。
  他的指尖划破静谧的夜空,那乌沉的暮色如同脆薄的窗纸一样在他面前慢慢剥落,展露出新的色彩。
  那色彩并不艳丽,晕黄的一片。柔和的烛火下,一个少年双手反缚被绑在床上。他的泪水沾湿了睫毛,在光线里凝聚成小小的晶莹。
  临风本来就震惊无比的心更加紧张起来。
  那个少年竟然是狐大宝!
  弦歌口中默念咒语,指尖轻轻一弹,那温润的画卷瞬间萎缩,幻化成一只美丽的鸟。
  那鸟体态柔和,在幽幽山林中就像是突然间惊醒的花精一般振翅高飞。
  弦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风吹过来,那光芒一瞬间就被吹散了,点点的光芒慢慢融进那飒飒的风声中,弦歌如凋零的花瓣一样,飘落下来。
  临风反射性的将他抱了满怀。
  弦歌脸色苍白憔悴,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只说了一句「跟着那只鸟」,便昏了过去。
  临风纵使心中太多疑问,也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先将狐大宝救脱出来。于是也不多问,将弦歌翻身背到了背上,暗提一口真气,施展绝顶轻功,尾随着那只鸟在枝头上掠过。
  临风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虚幻的梦。
  苍茫月色下,他甚至看得到光的延伸,风的流动。
  前面的那只鸟就像是越过时空的水波一样,泂泂的流淌前进。
  而前方,永远是神秘而无限的。
  没有尽头。

  狐大宝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弦歌吵了一架,然后他就非常生气跑了出去。
  他以为弦歌会像以前一样追上来,然后一把将他拖到怀里,哄着他,宠着他。
  可是后面没有任何动静。狐大宝跑出去不远,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弦歌躺在草地上,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形成一个灵动的弧度。
  那是即使没有自己也依然快活的世界。
  一颗心一根筋的狐大宝,突然间产生了一种与他非常不相称的伤感之情。
  他依照着小兽的本能,向不远处的山林跑去。
  那个山林虽然与自己的出生地土包山并不相似,但是依然有着郁郁葱葱的林木,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叫,狐大宝仰身躺在松软的落叶堆中,只觉得全身都懒洋洋的,身上每一寸筋骨都舒展开来。他就像张狐皮褥子一样铺在了地上。
  然后,他睡了过去。在梦中,他看到了一个美人。
  美人。
  他眼波流转,秋思茫茫,添一分徒增忧郁,减一分则略输风情。
  他嘴唇红润,光泽饱满,微微一笑,熏风不见吹人醉,春雪无声到地消。
  狐大宝确定自己正在做梦,一个美梦。
  那美人对他巧笑倩兮,蒙住了他的眼睛。
  等到狐大宝再将眼睛睁开的时候,美梦果然醒了。
  却是另一个梦境的开始。噩梦。
  他被绑架了。
  那粗粗的绳索紧紧地勒进他的手臂里,一动也不能动。
  狐大宝反射的想变身来摆脱目前的困境。
  可是他突然间想起了弦歌的话。
  弦歌曾经无数次告诫过他,千万不要随便变身。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竟然是一只狐狸的话,后果就很严重。
  狐大宝听到这话,便问弦歌会有什么后果。
  弦歌对他说,「宝宝,如果一旦被人发现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对已经完全依赖弦歌的狐大宝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后果了。
  因此,除非是弦歌让他变身,狐大宝从来都不敢随便变身。
  他已经不能离开弦歌了。
  从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依恋。
  所以当弦歌对他恶言相向的时候,狐大宝才会如此的伤心。
  他不明白,弦歌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即便是在如此险境之中,狐大宝想起刚才的争吵也依然觉得难过,心很疼。
  他有一种强烈的思念的感觉,想赶紧回到弦歌身边,抱着他,对他说话,对他笑,将刚才的不快全部抹灭。
  想及此,狐大宝大力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狐大宝反射性的转过头去。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在床上好像肉虫子一样扭动的狐大宝,说道:「是他。」
  后面有个声音传了过来,「我出手,怎可能出差错?」
  只是短短一句话,却如同山泉跳跃,在那活泼的节奏中,潺潺溪水淌过,说不出的风情绵绵。
  狐大宝的口水从善如流的滴了下来。这勉强算是对美人的条件反射吧……
  男人眉毛微微皱起,朝狐大宝走了过来。
  昏黄的烛火映在那男人的脸颊上,更像是飘忽的红云,狐大宝看着那张脸只觉得眼熟,竟是那日在员外府中与美人一起离开的白衣男子。
  那男人后面突然间探出一张熟悉的脸,嬉笑道:「你醒了,小肉球。」
  此人正是狐大宝在梦中见到的美人。
  狐大宝见他依然貌美,却并不像之前梦境之中所见面善,反而在那精致的美貌之中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非常可怕。
  狐大宝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美人见他心生警惕,抿着嘴笑了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作青青,你呢?」
  狐大宝摇摇头,不肯说话。
  那个青青自讨没趣倒也不甚在意,推了一下旁边的男子,催促道:「你还不快动手?」
  那男子看狐大宝楚楚可怜的惊恐模样,反而犹豫了起来,说道:「他还是个孩子……」
  青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主意可是你出的。当时看到你们面容的活口只有他,我费了好大的劲给你弄来了,你还敢给我推三阻四?」
  那男子还是有些犹豫。
  青青又推了他一把,「你不动手,难道让我动手?」
  那男人沉默的呆立半晌,将手伸向了还像肉虫子一样不停蠕动的狐大宝。
  狐大宝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青青随手一挥,狐大宝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男人终于将手搭在了狐大宝的肩膀上。
  青青笑起来:「这不就对了,弄得好似我逼你似的,最看不上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
  男人手抖了半天都没有动,青青的话像利剑一样刺在他的心上。
  「不就杀个人么,有什么难?」
  男人扭头看他:「是两个,两条人命。」
  青青皱皱眉,男人想起来什么,又说道:「罢罢罢、终归是我们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青青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想留人话柄,说我又欺负你。」
  男人立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说道:「你可有妙法?」
  青青翻了个白眼,「蠢成这样,我真不知道师兄看上你什么?我给他施点法术,哪里用得着取其性命这么严重。是你动的杀念,我可没说要杀他。」
  男人摇摇头:「就你精灵古怪,那你赶紧施了法术把人家放了。」
  青青断然拒绝道:「那可不行,雁过拔毛。到嘴的肥肉断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青青已经脱掉自己的靴子爬到了床上,转头问道:「你还不走,师兄他不是还等着你么?还是说,你更有兴趣在这观摩观摩?」
  男子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开门出去。屋子里登时只剩下青青和狐大宝两人。
  狐大宝更加害怕起来,拼命向后面缩了进去,哀求道:「你放开我。」
  青青捏捏他白嫩的脸,笑道:「我如果肯放你,当初就不抓你了。」
  狐大宝一听,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青青更开心了,又捏捏他的脸,说道:「你快点哭,我最喜欢看别人哭了。」
  狐大宝心惊胆战的将泪水愣生生又忍了回去,说道:「你欺负我……」
  青青一把将狐大宝从墙角拖了出来,压在他身上,一边解他身上的绳子一边调戏道:「说到欺负你,现在才刚刚开始呢。」说着不顾狐大宝的挣扎将他的衣服一把扯了下来。
  狐大宝再也不能忍耐,呜呜的哭了起来。
  青青咬咬他的脸颊,哄道:「你哭什么,一会儿才舒服呢……」
  狐大宝猛摇头:「我不要舒服。」
  青青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幡然醒悟:「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玩激烈的啊。」
  狐大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又是害怕又是绝望,哭喊道:「弦歌救我。」
  青青双手摸上他的胸口,张嘴咬了下去。
  狐大宝吃痛,发出一声惨叫,泪水瞬间将睫毛打湿了,挣扎的更厉害了。
  青青也不高兴起来,说道:「给你舒服你非要疼,疼你你又哭,你到底想怎么样?」
  狐大宝抽泣的说道:「我要……要你放开我。」
  青青冷冷笑道:「这可不行,宝贝你就老老实实从了我吧。你看我比你长得漂亮,怎么说都是你比较占便宜啊。」
  狐大宝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哭道:「我不要占你的便宜。」
  「他爷爷的,老子的便宜让你占,你就得占,还敢不要?」青青把狐大宝的裤子也扒了下来,露出他两条白玉似的腿,好不漂亮。
  「你不占老子的,老子就占你的!」说着就将狐大宝的小鸡鸡抓了起来。
  「好像毛毛虫……」青青捏了捏,故意用轻蔑的口气说道,狐大宝果然哭得更厉害了。
  他死命的往后缩,却被青青紧紧按住,丝毫不能闪避,只能任人玩弄。
  可怜狐大宝又惊又羞,连连叫着弦歌名字,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青青最见不得他这样的清纯宝宝,将他身上的嫩豆腐吃了个遍,这才游刃有余的将狐大宝的双腿掰了开来。
  狐大宝见他如此动作,再也按捺不住,噗的一声变回了原形。
  青青见眼前少年竟然变成了一只肉狐狸,微微吃惊,但马上就诡异的笑了起来。
  「我说我怎么见了那么多大好青年都没有下手,竟然把你给拐了回来,原来是这样啊。」他捉着狐大宝两条肉肉的短腿,命令道:「你给我变回来。」
  狐大宝拼着不听弦歌的话变了身,此时又怎么肯轻易变回来,将自己一身嫩肉白白送到人家嘴边,自然死也不变。
  青青见他倔强,笑道:「你以为你变成狐狸我就吃不到你了?」
  说罢一手将狐大宝拎到自己腿上,肚皮朝上按住了。
  「横竖也是无趣,今天索性来个新鲜的,兽奸好了。」
  狐大宝真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听到「兽奸」这个词有听没有懂,挣挣自己的身子还累得呼呼喘气。
  青青摸摸他白滚滚的肚皮,点点头表示满意。
  「皮毛还算光滑,触感也不错……不过你都不在意身材么?变成狐狸也就算了,我看你人形的时候要腰没腰,要屁股没屁股,你那个叫弦歌的情郎怎么肯要你啊?」
  狐大宝一听到弦歌的名字,就立刻觉得害怕和委屈一下子增加了几十万倍,他的眼泪哗哗的顺着皮毛流了下来,弄得脸颊湿漉漉的两条,更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青青自小就在人群中打混,见他这样可怜相,心中已猜中大半,揣测道:「人家不要你了?」
  狐大宝哭得声音哽咽,勉强争辩道:「他才不会不要我!」
  青青咯咯笑了起来:「如果他要你的话,你怎么现在在我这?」
  狐大宝回想起下午弦歌对他恶言相向,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件事比自己被绑架还要伤心绝望。
  青青叹了一口气,将狐大宝抱在胸前,说道:「算了,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保证让你的男人数也数不完。」
  狐大宝将爪子搭到青青的手上,问道:「我要那么多男人干什么?」
  青青惊奇的说道:「当然是练功啊……难道你天生就能变身?」
  狐大宝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
  青青将他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半天,颓然的问道:「你真的是狐狸么?」
  狐大宝立刻骄傲的摇摇自己的尾巴。
  青青抓着他毛茸茸的脸亲了亲,将他随手放到了床上。
  狐大宝见他笑起来美丽非常,又把自己放到床上,得了自由,心中警戒松了大半,眼巴巴地看着青青将自己衣服脱了下来,露出白皙诱人的身子来。
  他,不能控制的又流口水了。
  青青身上不着片缕,爬到床上,笑道:「那咱们开始吧。」
  
  临风背着弦歌,跟着那梦幻般的鸟儿夜行百里,正要濒临力竭边缘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正是一家住户。本 文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禁 止 一 切 转 载
  那鸟儿在点点灯火中闪烁,最终落到了其中一个房间的屋顶之上,瞬间化沙,伴着晚风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临风心中焦急,也顾不得惊叹这奇幻景物,当下背着弦歌朝那院落潜去。
  院中没有他人,只听得到屋子里窸窸窣窣的笑声和说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属于临风和弦歌牵挂整天的笨蛋狐大宝!
  临风心中大喜,先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发现自己开始鬼打墙,明明近在咫尺的屋子,却说什么都在那前面绕来绕去,不能靠近分毫。
  弦歌虚弱的趴在临风的肩膀上,示意他将自己放了下来。
  临风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勉强站着。
  他的脸还是没有恢复任何血色,白得令人揪心。
  只见弦歌口中小声吟唱。那语句却是奇幻诡异的发音,临风一点都听不懂,却也能感觉出那字语的神圣奥妙。
  弦歌的身体又开始发光。这次却是红光。
  临风透过那光芒,这才发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画成了奇怪的字元,在这红光中散发出荧荧的光来,慢慢的减弱了,最终消失。
  弦歌睁开眼睛,勉强说道:「好了,你快去救宝宝……」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体力不支向后晕了过去。
  临风张臂还没有接住他,就听见门口一声大叫:「弦歌!」
  不知道何时出来的狐大宝已经朝这边奔了过来。

  5

  一烛如豆。弦歌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意外的脆弱,却美丽。
  狐大宝眼巴巴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弦歌,眼泪已经将睫毛打成了一绺一绺的。
  临风看着床上的两个宝宝,心中即便是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此时也被担心掩盖过去。
  青青看着临风。眼前这个清朗男子无疑是他喜欢的类型,更准确的说,是喜欢调戏和蹂躏的类型,他掩着嘴笑了起来。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当雄鸡唱响第一声高歌时候,弦歌终于睁开了眼睛。
  迎接他的是,三张疲惫而憔悴的脸。
  可惜,弦歌的眼中只能够看到其中的一张。
  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又爱又恨的脸。
  狐大宝见弦歌醒了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哇的一声扑了过去,弦歌体弱又措手不及,抱着他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才停住。
  狐大宝不知道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紧紧搂着弦歌亲了上去。
  弦歌也是同样心情,于是两个人异常热情的拥吻在一起,亲成一团。
  他们的大胆行径,弄得临风尴尬,青青偷笑。
  临风见两个少年又哭又亲闹了半天,这才劝阻道:「你们两个都累了,睡一会儿吧。咱们下午再走。」
  弦歌心疼宝宝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自己也是昨晚施法过度。纵使现在许多的事情都需要了解和交代,也还是选择吻吻宝宝的额头,紧紧抱着又睡了过去。
  临风见他俩像小动物一般蜷缩在一起睡了,这才示意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不明少年出去说话。
  青青早就期待与临风的单独相处,乖乖的跟了出去。
  「你是谁?」临风问道。
  青青眼睛里的泪水转了又转,这才梨花带雨的流了下来,却不说话。
  临风见他楚楚可怜,口气不由得放软了一点,说道:「你为何在那房中?」
  青青低着头,浑身发抖,左右也是不说话。
  临风看不到他的脸,却见他脚底泥土被滴下来的大滴泪水打成一个圈一个圈的,心中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此生遇人无数,最不长于对付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死皮赖脸的,另一种就是这种楚楚可怜八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爱哭鬼。
  他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刚想再次发话,青青却突然跪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大侠救我!」
  临风没有想到这个水做的扭捏美人情绪突然爆发,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自己的大腿上拔了下来,说道:「有何难事,你说给我听个明白。」
  青青呜呜的哭了起来,他声称自己是被逼的,却因为良心的谴责而力保狐大宝未受玷污,如今得罪大哥断了自己的生路。
  这厢哭着,那厢一双毛手顺着临风结实的大腿一通乱摸,可怜临风被他摸得心烦意乱,他说些什么倒不能清醒判断了,只是看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晕头晕脑起来,心里忍不住的想相信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救你脱离苦海。」
  此话一出,可怜青青还剩十八般武艺没处施展,一泡泪水刚流出来想收回去也枉然,白白浪费了。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出这临风如此轻信。
  
  等到弦歌和大宝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座宅院,回到了之前的旅馆。
  青青缠着临风住在另一个房间里面。狐大宝和弦歌睡在一起。
  弦歌睁开眼睛的时候,狐大宝已经醒了过来,正怔怔的看着他。
  弦歌认识狐大宝已经有段时间了,不管是多么亲密或者多么潦倒的事情都一起做过、胡闹过。他加道狐大宝就像刚出生的小鸡一样,对自己有着一种深深依恋的情结,那双眼睛从来都不离开自己。
  可是像现在这样深邃复杂的眼神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弦歌的心突然间疼了一下,他微微张开双臂,狐大宝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了过来。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像之前那样激情而冲动的拥抱,却更加深沉起来。
  狐大宝将脑袋埋在弦歌的胸前,过了好半天,才低声的叫道:「弦歌……」
  「嗯?」弦歌亲亲他的头顶,不知道怎么安慰突然间忧郁起来的宝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弦歌愣了一下,温言说道:「怎么这么说?」
  「那天……你对我很凶,你推开我,还说我很烦。」狐大宝只是这么说都觉得又难过起来。
  弦歌没有忘记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时冲动竟然给宝宝留下了这样的创伤。
  「宝宝,那天我那么做,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了,而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懂么?」
  狐大宝抬起头来,迷惑的看着他。
  弦歌亲亲他的额头,非常别扭的说道:「你总是和临风一起玩,都不理我了。我很不高兴。」
  狐大宝这句话听懂了,傻傻的说道:「我没有不理你啊,我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
  弦歌摇摇头,深情的看着狐大宝说道:「可是这不够。我想你的眼睛只看着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狐大宝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脸突然间红了起来。
  暧昧是一种雀跃的甜蜜的感觉。
  狐大宝将手环在弦歌的脖子上,将他微微拉下来一点。[艾草米果]
  弦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配合。狐大宝的脸更红了,他将自己的嘴唇凑到弦歌的嘴唇上面,亲了一下,然后看着弦歌。
  弦歌眼睛湿湿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狐大宝情难自已,又去亲他。
  这样甜蜜舒服的吻,和过去那些同样甜蜜的亲吻并不相同。
  弦歌听见自己的宝贝对自己说道:「我从来不会对临大哥做这种事。」他想了想,又说道:「以后也不会。」
  弦歌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弯弯,比那外面夜空中的月亮还要美丽千百倍。
  他低着头将狐大宝抱到自己胸前,轻轻说道:「我也是,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傻。
  可是人生在世,如果能这样儍一回,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两人终是天真少年,两人相互爱抚亲吻一番,便停了下来。
  弦歌紧紧地搂着狐大宝,这才想起了正经事。
  「宝宝,你怎么被那个人拐去的啊?」
  狐大宝摇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弦歌又问道:「那……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狐大宝想了想,吓得往弦歌怀里缩了缩,这才说道:「他们绑着我,不让我走,脱我的衣服……」他用力的想了想那个词,说道:「还兽奸我。」
  弦歌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狐大宝浑然不觉,天真地问道:「弦歌,兽奸是什么意思啊?」
  弦歌手上不自觉地用力,差点勒得狐大宝喘不上气来。
  「我要杀了他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狐大宝见他突然间凶了起来,疑惑的看着他。
  弦歌发现自己失态,纵使满腔愤怒心疼,如今也怕再次吓到了宝宝,拼命忍耐下来,轻声问道:「宝宝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啊?」
  狐大宝拼命点头,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模模糊糊的说道:「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可是你都没有来……」
  弦歌一听这话,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忍疼和懊恼让他难受的无以复加。
  狐大宝听到他呼吸沉重,抬头一看,竟然发现弦歌在哭。他双手抱着弦歌舍不得放开,只好用嘴唇去亲吻他的脸颊:「你不要哭。」
  弦歌摇摇头,承诺道:「宝宝,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狐大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报仇,只是说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弦歌轻声问道:「宝宝喜欢我么?」
  狐大宝坦诚的说道:「喜欢。」
  弦歌犹豫一下又问:「即便我离开你很长时间,你也会一直喜欢么?」
  狐大宝皱起眉头,「我不要离开你。」
  弦歌说道:「如果一定要离开呢?宝宝还是会喜欢我,等着我回来找你么?」
  狐大宝点点头,「你会来找我么?」
  弦歌深情地说道:「我也舍不得宝宝。」
  狐大宝脸红了起来,「那我就会一直等着你来找我。这样你就一直跟我在一起了。」
  弦歌开心的笑了起来,「我要送给你一样东西。你只要有了它,那么就一定会找到我的哦……」
  狐大宝看弦歌放开他坐了起来。
  弦歌见他有些紧张,笑着亲了他一下,然后凝神端坐。只见一道金光从他腹部冉冉升起,弦歌一张嘴,从那里面竟然吐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出来。
  狐大宝看傻眼了。
  「张嘴。」弦歌命令道。
  狐大宝不用说嘴巴也是张着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奇幻的景状。
  弦歌将那颗明珠放到他的嘴里,然后用气慢慢疏导将它送到了狐大宝的腹中。
  「宝宝,这个东西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拿出来知道么?」
  狐大宝摸摸自己的肚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是什么?」
  弦歌说道:「这是我的心。」
  「心!」狐大宝更加惊慌起来,「不……不,你要是没有心的话,不是会死么?」
  弦歌笑了起来,安抚道:「这只是一个幻化的东西,不是我真正的心脏啦。」
  「可是,这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个,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找不到你了,知道么?」
  狐大宝点点头,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一定不拿出来。」
  弦歌俯身亲亲他的额头。
  「可是,弦歌,我也有这个东西么?」
  弦歌摇摇头,「这个是我们翼族特有的幻珠。里面凝结了你和我之间所有的回忆和感情。只要它在你身边,那么就有我们相遇的一天。」
  狐大宝失望的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把我的给你。」
  「你只要有这个心意就好了。」
  狐大宝心里暖暖的抱着弦歌又躺回到床上。
  弦歌昨天就施法过度,今天又将这神珠取出体外,头发刚挨到枕头,就被强烈的疲惫和睡意淹没。
  
  一觉天明。
  「弦歌,弦歌……」狐大宝凑在弦歌的面前,兴奋的叫他。
  弦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狐大宝圆滚滚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那原本清澈天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吓得弦歌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狐大宝,你的眼睛怎么了?」
  狐大宝兴奋的摇着弦歌的手臂说道:「我也有那个珠子。」说着就将手掌打开。
  一颗黑色的珠子正在他手掌里滴溜溜的打转,发出质朴的光芒。
  弦歌的汗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怎么把你的元珠给吐了出来?」
  狐大宝呆呆的问道:「什么是元珠?」
  弦歌一听这话真想干脆把他掐死好了,省得他以后还要被他活活吓死、担心死、心疼死。
  「你赶紧给我吞回去!」
  「可、可是这是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吐出来的……」
  弦歌差点气晕过去。他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哪只精怪吐出自己的元珠竟然还要花整整一个晚上的。
  「乖,听话。」他的声音竭力压抑的颤抖。
  狐大宝委屈的又将那好不容易才吐出来的元珠吞了回去。
  弦歌见他将那命根子总算吞了回去,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又觉得不对劲起来。狐大宝就算再天生单纯无知,也不可能连元珠对于他们精怪来说有多么重要都不知道,更何况,他竟然认识都不认识。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弦歌抱着狐大宝,细细询问了他如何修炼成精的。
  这对狐大宝来说无疑是对狐弹琴。
  弦歌没有办法,换了种更加简单通俗的问法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变成人形的呢?」
  狐大宝依然摇头,他也不太清楚。
  弦歌无声的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打他脑袋的冲动。突然想起以前狐大宝提过仙女姐姐,于是锲而不舍的问道:「那你给我讲讲仙女姐姐的故事吧。」
  这个总算是狐大宝能回答的问题了。他手舞足蹈的将那幸运的奇遇和在天上的生活讲述了一遍。
  弦歌听他讲得语无伦次,但幸亏他们相处时间不短,默契十足,愣是将这大概过程猜出八、九分之多。这样一切的疑问都有了解答。
  弦歌摸摸狐大宝的耳朵,耐着性子将元珠的重要性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又无限夸大了数倍,确定宝宝绝对不会再将这命根子拿出来,才算罢手。
  这厢闹完了,他们的肚子也饿了。两个小东西手牵着手找临风去吃饭。
  临风就住在他们的隔壁。
  弦歌和狐大宝向来不知道隐私为何物,平时亲热就从来不避讳场合和临风,当然现在就更不知道敲门两个字的含义了。
  
  临风昨天晚上被青青闹了整整一个晚上。
  青青说他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非要抱着临风一起睡。临风对他还怀有戒心,自然不肯,好说歹说才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若是平时,临风睡觉都非常的轻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谁知道这个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甜,竟然一觉到天亮。
  睁开眼睛的时候,青青正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甜蜜的打着小呼噜。
  若只是这样也就忍了。
  可是临风也是个正常的青年男子,总会有早上尴尬的状况发生。
  青青虽然是个少年,但是容貌犹胜女子。临风温香暖玉在怀,又如此亲密接触,只尴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动手去推青青,青青纹丝不动,反而缠得更紧。临风被这么一磨蹭,更加兴奋起来。他再顾不上礼仪风度,将青青一把扯了下来。
  青青本来就是看准了他性格内向木讷,却善良心软,才拼命勾引他吃他豆腐。谁知道自己正得意开心呢,就被临风一把推得老远。他事先没有预料到,再加上临风没有掌握好力度,他这个跟头翻得一下子就跌到了床底下。
  青青摔得倒是不疼,可是咬着嘴唇的样子比谁都可怜。
  临风见自己竟然将人家给推下了床,愣了一下,只听到咚的一声,就再也没有声响。
  他探头一看,青青趴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临风赶忙下床,伸手去扶他,连连道歉:「你没事吧……」
  青青却躲开了他的手,吓得浑身发抖的喊道:「不要……」
  临风见他害怕,以为他想起了不好的往事,温言说道:「地上很凉,你上来吧。」
  青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偷偷摸摸的畏缩。也只是一下子而已,刚巧让临风看到了他微湿的眼角。临风咬了咬牙,将他抱了起来。
  青青微微挣扎了一下,临风低头想哄他,却没想到正与那还带着泪水的嘴唇撞了个正着。青青更加厉害的挣扎起来,临风脚下慌张,突然向前跌去,和青青滚成了一团。
  就在这混乱慌张的时候,弦歌和狐大宝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了。
  「临大哥……」狐大宝迳自走了进来。
  临风想和青青分开,却越忙越乱,两个人的衣服缠在了一起,临风心急,一用力,青青的衣襟应声撕裂。
  更是尴尬。
  狐大宝看着他们如此暧昧,眼睛睁得大大的……流口水。
  临风看着他,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狐大宝开口了:「临大哥,我饿了。」
  临风两眼发黑,只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稍懂世事的弦歌身上。
  谁想到走在后面的弦歌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到床上,拍拍自己的腿对狐大宝说:「坐这里。」
  狐大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弦歌才转过头来对已经发展到半裸态势的两人说:「你们什么时候能做完?」
  「做、做什么?」
  弦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说道:「做爱啊。」
  临风听了想晕,却又听得弦歌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很久的话,那我和宝宝就不等你们,先下去吃饭。我们饿了。」
  临风一激灵又清醒了过来:「你们给我滚出去!」
  
  等到四个人都收拾好了,老老实实坐到饭桌上吃早饭,临风脑门上的青筋这才总算平复下去。
  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是好好的沟通和交流。
  首先是狐大宝。
  他将自己如何被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他虽然身为当事人,但是当时他心情极乱,再加上被青青美色所迷惑,整件事情自己也弄得乱七八糟的。可怜弦歌和临风根据他的只言片语,自己分析联想了半天,也不知所云。
  青青在旁边为狐大宝的智商深深默哀之后,主动请缨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可惜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实虽然都发生过,却诡异的严重走形,也不可考,弦歌和临风只关心大宝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身边,索性也不再追根究柢,为难狐大宝的智商了。
  然后是弦歌。
  弦歌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只说自己略懂法术。
  显然,这话临风和青青都不会信的。
  临风亲眼见过弦歌施术时那梦幻绮丽的景象,绝对不是一般和尚道士能够到达的境界。但是他猜想弦歌既然不肯如实相告,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也不再追问。只剩下青青低着头暗自冷笑。
  能够轻易破掉自己的法术找到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略懂法术呢?
  相信的人只有狐大宝,自然忽略掉。
  最后是青青。
  他鬼话连篇,将自己说的身世坎坷,凄凉无限。
  临风和弦歌不敢完全相信,却也不能提出质疑。
  相信的人只有狐大宝,自然还是忽略掉。
  于是四个人咳嗽两声开始吃饭。
  狐大宝是其中最没脑子的,所以也是最开心的,吃得不亦乐乎。
  弦歌心疼宝宝遭遇,一心惦念报仇之事,一双火眼金睛看着青青的时间反而比看狐大宝还要多,引得青青借此机会一直往临风身上靠。
  可怜临风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还要不停默默地抵制青青的投怀送抱,当真是辛苦之极。
  最恨青青得寸进尺丝毫不知满足,看着临风的尴尬神情还要雪上加霜,嗲声说道:「临风,我的腰好疼……」
  临风想起刚才失手伤他,即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头我给你揉揉。」
  青青像只偷腥的猫咪一样抿嘴笑了起来,娇羞的埋怨道:「你刚才弄得我太大力了。」
  他声音其实不大,但胜在穿透力强。再加上他貌美如花,一个客栈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青青此话一出,整个客栈立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
  临风开始还没有觉得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人们看他们的眼光都暧昧猥琐起来。他虎眼一瞪,这边议论的声音小了,那边又大了。
  所谓三人成虎,就是说的如此情形。
  临风忍无可忍,额头上的青筋终于重现江湖。
  青青得了趣,知道不能逼他太紧,也不再闹,低下头开始吃饭。
  其实这样更气人。临风巴巴的看着这个美人,骂不能骂,打也不能打,想对众人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顶在胸口的那口气在周身运行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发泄的出口。他决定原谅人家的无心之失,吃饭。
  谁知道刚拿起筷子一看,桌上的食物已经被狐大宝三人扫荡一空了。
  临风僵僵的举着筷子,喀吧一声折成了两半。
  青青见情况不妙,拉着酒足饭饱的狐大宝溜了。弦歌看着他们两个小家伙上了楼,这才低声将狐大宝受欺负的事情含糊的说了一遍,只是未提兽奸一事。
  临风思忖半晌,对弦歌说道:「青青这个人并不简单,你在这里好好的看着他,我再去那宅院探探路子。」
  弦歌点点头,「那好吧,你早去早回。」
  临风刚站了起来,肚子就饿得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从昨天到现在,他还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呢。
  弦歌招呼小二给他带了烧饼肉包,送他出门。
  
  回到楼上,青青和宝宝两个人正腻在一起玩耍。
  弦歌对青青虽然存有芥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他那张对着宝宝微笑的脸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恶意。
  弦歌盯着他们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疲惫。他其实现在并不适合施法的,只是那个时候丢了狐大宝,实在是着急坏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今的后遗症便是急速下降的体力。弦歌看着宝宝被青青拨弄来拨弄去倒也开心,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青青看着昏睡过去的弦歌,微微笑了起来。他一伸手就将狐大宝从他腿上拉了起来,指了指地板:「站好。」
  狐大宝依言行事。青青打了个响指,手里头突然出现了一根教鞭。
  狐大宝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青青甩甩教鞭,问道:「你也想学会这样的法术么?」
  狐大宝连连点头。
  青青敲敲他:「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狐狸,你简直是丢尽了狐狸家族的脸,知道么?」
  狐大宝摇摇头。
  「我问你,作为一只狐狸的首要是什么?」
  狐大宝想了想,在弦歌和吃鸡之间犹豫了很久,这才咬着牙回答道:「弦歌。」
  青青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没错,就是男人。没有男人,你就不能生存;没有男人,你就无法成精;没有男人,人生就没有乐趣。」
  狐大宝听了个迷迷糊糊,「弦歌是弦歌,男人是男人。」
  青青啪的将教鞭打在了床上,「难道弦歌不是你的男人?」
  狐大宝并不知道「你的男人」的含义,但是他喜欢这个说法,弦歌是他的,想起来都觉得飘飘欲仙。
  「男人喜欢什么?」青青循循善诱。
  「肥鸡?」狐大宝见套就钻,可惜没钻对。
  青青一鞭子抽到他屁股上,雷声大雨点小,狐大宝吓了一跳,却不觉得疼。
  青青换了个说法:「那你的弦歌喜欢什么?」
  狐大宝不好意思地说道:「我。」
  「你是什么?」
  「狐狸。」
  「什么样的狐狸?」
  「喜欢吃鸡的狐狸。」
  「还有呢?」
  「喜欢弦歌的狐狸。」
  「还有呢?」
  「弦歌喜欢的狐狸。」
  「错!错!错!」青青将那鞭梢戳戳狐大宝肉嘟嘟的脸蛋,「你是一只全身都是肉的胖狐狸。」
  青青的小鞭子甩得啪啪的,「抬头,挺胸,收腹,撅屁股!有哪个男人喜欢肉球的?你看看你,[云养月]没腰没胸没屁股!弦歌是不是很少脱你衣服做的?」
  狐大宝想了想,弦歌确实没有怎么脱过他衣服。默然。
  「你想让弦歌更喜欢你,更爱你么?」
  狐大宝将胸脯挺得高高的,表示自己的决心。
  「那就得听我的话知道么?」
  「知道。」
  「你今天早上吃了多少东西?」
  「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桌子上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你吃的。从明天开始,减半!」
  狐大宝眼泪汪汪,没有作声。
  青青捏捏他的脸颊,「这副小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师父我教你一点技巧,包管你的弦歌见到你……」
  狐大宝看着青青阴恻恻的笑容,尾巴尖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一种动物的面对危险的本能……和智商无关。
  
  6
  
  临风下午就回来了。弦歌迎了上去:「怎么样?」
  临风摇摇头,问道:「青青呢?」
  「楼上睡觉呢。和宝宝玩耍了一整天。」
  临风摸摸狐大宝的头,笑道:「宝宝去看看青青醒了没有,叫他下来吃饭。」
  狐大宝摇摇尾巴一溜烟的跑了。
  临风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这才低声对弦歌说道:「那个院子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讲?」
  临风坐下来喝了杯水,说道:「我今天早上过去,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只是一片废墟。」
  弦歌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找对地方?」
  临风摇摇头:「我行走江湖多年,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我怕是妖精作祟。」
  弦歌冷冷一笑:「不管是人是妖,那样对宝宝,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临风垂下了眼睛,「宝宝没事吧?」
  弦歌苦涩的摇摇头,觉得心疼得厉害。兽奸,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没有办法去想象那样的画面。宝宝甚至还是一个孩子,那么纯真,那么干净,到底是怎样的坏人,才能对这样的宝宝下此毒手?
  临风见眼前少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种叫做恨意的内容。那凛凛的杀气,让人不可逼视。
  想劝却也不知从何劝起,他伸手拍了拍弦歌肩膀,说道:「他们下来了。」
  弦歌转身看着宝宝一蹦一跳的朝他们跑来,突然间盼望那一天赶快来临。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足够的力量为宝宝撑起一片天空。
  只是,那同样也意味着分离。
  
  四个人吃过饭。
  青青借口自己腰疼得厉害,让临风搀扶着先上楼了,临走之前,他朝狐大宝淫荡的笑了一下。狐大宝受惊般的僵了一下,垂下了脑袋。
  弦歌看他蔫巴巴的样子,也拉着他上了楼。
  狐大宝却不如平常般黏着他不放,只自己呆坐在床边愣神。
  弦歌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格外心疼,伸手去抱他。不想却被狐大宝给躲开了。
  「宝宝怎么了?」
  狐大宝没有说话。
  弦歌将他硬拉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说话啊……」
  狐大宝摇摇头,伸手就脱自己的衣服。
  弦歌看他反常举动,慌忙的按住了他的手。
  狐大宝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不要我了么?」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刺中了弦歌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以至于疼得他都说不出话来。宝宝到底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才能说出这样悲观可怜的话来?
  狐大宝垂着眼不敢看弦歌,趁着他犹豫未决的时候,将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少年雪白稚嫩的身体全部呈现在弦歌眼前。他骨架甚小,也没有什么肌肉,全身上下只是嫩白的肉,却也均匀,半透明中泛着青涩的光华。
  弦歌心里抖了又抖,这才将双手轻轻的搭到宝宝的肩膀上,说道:「你不要这样。」
  狐大宝的眼泪掉了下来,索性将自己整个都软到了他的怀里,又一次说道:「你不要么?」
  热血少年,面对如此情况还有几个能把持得住?
  弦歌紧咬牙关,嗓音极度压抑的低沉:「弄疼你可不要怪我。」
  狐大宝吓得抖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
  下午的时候,青青教导他如何使弦歌更爱他的方法,就只是「你不要我么」这一句话,再不肯让他说些别的什么话来败坏情调气氛。
  只是青青自己也没有料到,狐大宝说这句话时即便觉得不是真的,也难以抑制心中涌现出来的伤感,眼泪汪汪的反而效果出奇的好。
  弦歌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狐大宝从来都没有见过弦歌裸体的样子,此时见了却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好奇的摸索,反而有一种奇怪的羞涩和紧张控制住了他。
  弦歌拥着宝宝慢慢躺在床上,将他的泪水一一吻过。狐大宝的呼吸急促起来,呻吟着回吻着他。
  弦歌早就极度兴奋起来,一番亲吻揉捏之后,将狐大宝的双腿分开。
  狐大宝吓得浑身发抖,只紧紧抱着弦歌的脖子喘息。
  弦歌双手往下摸索,抓住了宝宝的欲望。
  狐大宝终于哭了出来。
  弦歌亲吻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不喜欢么?」
  狐大宝摇摇头,眼泪却停不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离奇大胆的行径,只记得上次青青也玩弄过他的那个地方,还说是毛毛虫。那是一种极度羞耻和愤怒的感觉。
  可是现在同样的举动,做的人换成了弦歌,感觉竟然完全是不同的。
  弦歌慢慢的动起手来,耳边狐大宝一时呻吟一时哭泣,弄得他更加血脉怒张起来。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滴在宝宝的脸颊上,和他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狐大宝在抽泣中释放了自己的初次。
  弦歌低头看着紧蹙眉头的宝宝,觉得再也忍耐不住。
  未来的事情总是充满了不测。纵使他拥有通天晓地之功也无法窥其一二。正如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他,包容他。
  弦歌微笑着俯下了身子。
  狐大宝疑惑的回转头,看到了弦歌强自压抑的安抚笑容。弦歌一边吻着他一边说道:「如果疼的话就咬我。」
  狐大宝迷迷糊糊的摇摇头。不知道是不肯顺从于他还是不肯咬他。
  在这个晚上,狐大宝哭得嗓子都哑了,而弦歌……被咬烂了。
  
  第二天早上,狐大宝就发起了高烧,弦歌和临风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急得手足无措。倒是青青成竹在胸,将照看狐大宝一事主动揽了下来。
  临风和弦歌见在他的照料下,宝宝舒服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慢慢走开了。
  「昨天晚上怎么样?」弦歌问道。
  临风摇摇头,筋疲力尽的样子,「他滴水不漏,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弦歌敲敲桌子,「我觉得这个青青非常可疑,关键还是在他身上。」
  「他并不是省油的灯,倒是有个人下手恐怕更容易一点。」
  「谁?」
  「我昨天去过那个宅院之后又去了衙门,原来这走失少年的案子并不止宝宝这一件。在这一年当中光接到报案的就有十余件,那些没有通报衙门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这些走失的少年多半在半个月之内都离奇送返,当中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竟然没一人能说得清楚明白。」
  弦歌问道:「你怀疑这些案件和那个血案有关?」
  临风摇摇头:「手法不一样。那宅子虽然没了,可是听你和狐大宝描述那白衣男子的相貌,我心中已经有了考量。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恐怕这案子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弦歌想了想:「我也有非常重要的问题要问个明白。」
  他们二人拿定了主意,就上楼找狐大宝和青青问查。
  
  推门进去的时候,狐大宝刚好醒过来,正偎在青青的怀里喝水。他脸蛋烧得红扑扑的,格外的天真可爱。
  青青抬眼见他们进来,打了声招呼,暧昧的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羞得弦歌和狐大宝都脸红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临风脸颊上也晕上一层红霞。
  弦歌坐到床边,将狐大宝从青青怀里抱过来,细心的裹上被子,柔声问道:「好一点没有?」
  狐大宝平日里娇气惯了的,这次却反常的摇摇头,那乖巧害羞的样子引得弦歌忍不住又亲了他几下才算作罢。
  临风这几天吃够了青青的暗亏,纵使自己以前天纵英才无往不利,看到这么个柔弱的美少年,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干咳了两声,说道:「青青你出来一下。」
  青青知道他的用意,却也不怕,笑盈盈的跟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弦歌和宝宝两个人。弦歌搂着宝宝,问道:「疼不疼?」
  狐大宝脸红的更厉害了,咬着嘴唇不说话。
  弦歌知道他害羞,把手伸到被子里去摸:「给我看看。」
  吓得狐大宝赶紧抓住他不轨的手连声说道:「不疼……不疼……」
  「骗人,」弦歌反握住他的手,「昨天哭得那么厉害,我肩膀都给你咬出血了。」
  狐大宝动了一下,又被弦歌按了回去:「宝宝,我问你个问题,不过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就不用回答也没有关系,好不好?」
  他声音低沉,难得的沉重正经,把狐大宝也镇住了,乖乖的点点头。
  弦歌将他的头转过来又啄了啄他的嘴唇这才问道:「宝宝,你上回他们也是这么对你的么?」
  狐大宝不太明白,反问道:「怎么对我?」
  弦歌恨恨的说道:「也让你这么疼,做过昨晚我对你做的这些事么?」
  狐大宝恍然大悟,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弦歌见他脸色难看,自己的心登时就凉了大半。
  狐大宝却摇摇头,说道:「没有这么疼。」
  弦歌的心彻底凉了。
  狐大宝却不知他心中的伤痛,继续说着:「青青脱了我的衣服,还摸我,说我的那里是毛毛虫……」
  虽然狐大宝对性爱一事懵懵懂懂,那晚青青的轻蔑言语却在不知不觉间,伤到了他的自尊,以致他时时刻刻都记着这句话。
  弦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见今天狐大宝如此伤身受苦,心中起了疑心。昨晚自己如此小心翼翼都没能避免伤到宝宝,那么那天宝宝受人奸污,又怎么能活蹦乱跳丝毫没有障碍呢?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宝宝那天根本就没有被他人强迫做出不堪之事来。却没有想到如今这样问了,竟然将自己最后一点侥幸心理都灭了去。
  弦歌不能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勉强问道:「那他们有没有,有没有……」
  狐大宝抬头看着弦歌,那天真的眼睛让弦歌不忍心再问下去,他叹了口气,「算了。」
  狐大宝将他的脖子搂了下来,亲亲他:「对不起。」
  弦歌的心更加难受起来,「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问的。」
  狐大宝却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说,只怕你生气,再也不喜欢我了。」
  弦歌将他紧紧箍在怀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狐大宝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没有听你的话,那个时候我变身了。」
  「变身?」弦歌有点惊奇的重复道。
  狐大宝急忙解释道:「当时我很害怕,所以我就变身了。」
  弦歌连连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你就来了啊。」
  「那兽奸呢,兽奸是怎么一回事?」
  狐大宝抓抓头:「我不知道啊,是青青说的。」
  弦歌又问:「那他有没有把自己的毛毛虫放到你里面?」
  狐大宝昨晚初承雨露,竟然听明白了他的话,坚定的摇摇头。
  弦歌一下子将大宝抱了起来,「这么说,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不是,是不是?」
  狐大宝不知道为什么弦歌那么开心,也跟着傻傻的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弦歌兴奋至极,抱着他转了几个圈,大笑着骂道:「狐大宝你这个笨蛋,被你吓得不知道我短了几年的命。」
  
  弦歌他们这边顺利,临风却郁闷之至。
  弦歌和狐大宝从楼上下来,刚好撞见临风抱着青青从外面进来。
  狐大宝一看见他们两个,立刻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临风脸色难看,闷着头往楼上走。
  弦歌一看这架势,就已经明白了大半,拉着宝宝转身也跟了上去。
  临风进入房中,将青青放到床上。
  话说临风遇到青青之后与他朝夕相处,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他年纪虽轻却叱咤官府十余年,早就见惯人性的凶残狡猾,又怎么能轻易听信青青的一番说辞。再加上案件前后蹊跷和弦歌的旁敲侧击,临风心中有了主意,面上却丝毫不显露,这日他将那青青叫了出来。
  在走廊中看到青青窈窕背影,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将手按了上去。
  只见青青一声惨叫,竟然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临风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张道符。
  青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你竟然狠心如此对我?」
  临风见他鲜血从嘴角蜿蜒流出,说不出的可怜哀怨,心中软了一点,问道:「你果然不是人!」
  青青恨道:「是人又怎样,是妖又怎样?」
  临风将那道符挡在胸前,慢慢走近他,「人有好人,妖有好妖。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总之害人的话,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青青笑道:「你倒是分得清这是非善恶。只是我问你,你何时见我害人,又拿得出什么证据?」
  临风朗声说道:「别人我不敢说,宝宝不就是好的证据?」
  青青冷冷的笑了起来,「你问问他,我可曾动过他一根指头?」
  别说一根指头,恐怕狐大宝的全身都被他摸遍了,只是临风却也不能真的去挑这样的语病,而狐大宝也确实活蹦乱跳,看不出受过什么伤害。
  「你既然非人,宝宝那么单纯,即便是被你的妖法所迷惑也是无踪可寻。」
  青青捂着自己的胸口,刚要说话就吐出一口血来,甚是触目惊心,临风抢前一步想去探查一下,却被他冰冷目光冻结。那里面有恨意。
  「单纯……若他和我一样,你又如何?」
  临风愣了一下,这种状况他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弦歌,那么异常的状况不是粗通法术的人就能够应付得来的。
  「我还是那句话,人有好人,妖有好妖。我不管他们是人是妖,只要没有害人,就是我的朋友。」
  青青颓然闭上了眼睛,「我无话可说。今天落在你的手上,随你处置。」
  临风心中暗念切不能再被他妖魅所惑,说道:「明天我就将你送到衙门去。不由得你不招供。」
  青青动也不动。临风见他鼻息微弱,竟然已经昏了过去。
  
  青青到了晚上也没有醒,临风焦躁之余叫了弦歌过来商量。
  弦歌仔细察看了一下,说道:「你用的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临风从怀中掏出那个道符放在手中。弦歌伸手要拿,临风却猛然的躲了开来,「小心。」
  弦歌笑了笑,心中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说道:「没关系。」便伸手拿了过来。
  他将那道符上的符咒看了之后,对临风说:「你打算怎么办?」
  临风想了一下,又扭头看床上的青青,竟然发觉不能忍心亲手制伏于他,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将他交与当地官府定夺。此 文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一 切 转 载
  弦歌点点头,自从他知道宝宝没事,对青青一伙人的怨恨也就淡了,交给官府反而省了他们的事,倒也不错。
  狐大宝在旁边听他们说这些话,也明白了大半,他们要将青青送出去。
  再回头看看青青,那孱弱的模样。狐大宝摇摇头,「我不要把青青送走。」
  临风和弦歌都回头看他。
  「我不要把青青送走。」
  「为什么?」弦歌摸摸他的头。
  「他、他是我的同类。」
  临风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同类?」
  狐大宝点点头,「我们都是狐狸。」
  弦歌早就猜到青青真身,不怎么吃惊。倒是临风颇为惊奇。
  狐大宝不是人类这件事倒也罢了,令他吃惊的是狐大宝竟然是个狐狸精。这、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根本就一点都不像啊!
  「他对我好好,还教给我许多东西,我不想和他分开。」
  临风见狐大宝屁股底下坐着那个道符,问道:「如果他是那个的话,他怎么不怕?」
  弦歌笑笑:「他修道途径不一样,属于狐仙一阶,所以不怕这凡尘之物。」
  「难道你也是狐仙?」
  弦歌摇摇头。
  临风扭头去看那已经和青青滚成一团的狐大宝,「这怎么办?」
  弦歌将狐大宝拉回自己怀里,说道:「他被你伤得这么厉害,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呢,索性先看看再说。」[云养月]
  「这么严重?」临风惊道。
  「他是个正正经经的狐妖,你拿这阳刚之物直接贴在他后心窝上,当然承受不起。」
  临风张嘴想说几句,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的脸色迅速的灰败起来。
  和青青比起来,不知道谁更难看一点。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青青终于醒了过来。
  临风仿佛在过久的等待中忘记了自己与他的誓不两立,热切地凑了上去,「你醒了……」
  青青却异常疲惫般的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临风担心他还是不舒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青青像被烫着一样一下子就将头偏了过去。
  临风立刻明白过来,窗户纸一旦捅破,即便假装,两人也是分明的敌人了。
  临风在床边转了又转,脊梁挺得很直,却掩饰不住的有点累。

  7

  这样的状况,始终僵持着。临风纵使心肠再硬,也不可能将奄奄一息的青青送到衙门。而青青这次真是受了大委屈,死活拗到了底,软硬不吃。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还是一样的状况。
  临风身强体壮,一天两天不吃饭还能忍着,可是青青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这样伤心,慢慢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叫他的时候勉强还有点反应,也只是本能而已。
  临风急得白头发都出来了两根,将他揽到怀里,慢慢的喂粥。
  大部分都洒了出来,还剩下一点好不容易喂了进去。可怜临风气还没喘匀,就见青青嘴里的粥混着血吐了出来。
  「弦歌,弦歌……」临风大声叫道。
  弦歌悠哉哉的在旁边看好戏,「趁现在还没有死透,赶紧送到衙门去一了百了最好。你叫我干什么?」
  「你赶紧给我过来!」临风紧紧搂着青青,恨不得破口大骂。
  可是又能骂谁呢?人是自己伤的。
  弦歌慢腾腾的走过去,「你把他元神给伤了,哪有这么容易好啊。」
  「那该怎么办?」
  弦歌眼珠转了两转,「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太妥当。」
  「什么办法?」
  「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诱拐少年男子?」弦歌问道。
  临风答道:「我风闻狐狸精素以吸精修炼,难道是……」
  「没错,你现在伤了他修炼已久的元神,当然只能用人的精气修补。否则也没有别的法子可言。」
  「你是让我去害人?」
  「什么害人害人的,你的脑子怎么就不能转个弯?你见过那些失踪的少年有丧命的么?」
  临风摇摇头,「那你的意思是…」
  弦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我是让你慢慢的渡点阳气给他。」
  「怎么渡?」
  「一般情况当然是通过交合了……」
  弦歌缓缓说道,临风的脸立刻红里透黑。
  「但是现在他身体太弱,这么做当然是行不通的。只好用嘴巴慢慢的渡过去了。」
  「嘴、嘴巴……」
  「没错,而且最好是童子之身。阳气最精纯,效果自然也是最好。」
  临风反射性的看向一旁最有童子之相的狐大宝。
  弦歌连忙摆手,「宝宝可不行,他已经不是童子啦……」然后再得意的补充一句:「我也不是。」
  临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用,用嘴巴……」
  「当然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要不就这么放着他,我看过个两、三天直接挖个坑埋了最是省事。不然就找个人来做这事,青青这么漂亮,估计大把的人排队抢着做呢。」
  「那、那不行。」临风还没有从这古怪的救人方法中清醒过来,就听见要让人排着队亲青青,急忙阻止道。
  弦歌端起桌上的冷茶啜了口,翘起二郎腿来晃晃晃,「反正主意我是帮你出了,端看你怎么打算了。」
  临风低着头摸摸青青冰凉的脸颊,「我知道了。」
  弦歌笑笑,拉着狐大宝出去。

  临风呆呆的在床边坐了很久的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紧张的发颤,更不要说跳得极其厉害的心脏了。
  「青青……」他低声叫道。
  青青紧紧地闭着眼睛,无声无息,让临风分外想念他往日里总是笑弯的眼角。
  临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身子俯了下去,但也只弯了一半就又停住。
  这样弯弯停停的折腾了半晌,临风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头低了下去。
  青青的嘴唇很凉,有种瑟瑟的湿润。临风不禁怀疑自己唇上火热的温度会将他慢慢融化。
  他自小离家学武,后来入得六扇门,在江湖上惩奸搏命,从来都没有和别人亲近过,更不要说亲吻。
  因此,虽说是渡精气,却也只是将嘴唇贴在了那上面而已。
  青青一点反应都没有。
  临风又窘又急,离开又亲了一下,还是不行。
  他拼命思索狐大宝亲他脸颊的时候是如何做的,但是仔细想起来却也和他现在所做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亲的是嘴唇,宝宝亲的是脸颊而已。
  精气一口没渡进去,临风的腰已经僵硬了。
  他索性将青青抱了起来,靠在怀里。
  青青没有意识,柔弱无骨的靠在他怀里,让临风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硬挤到自己怀里,笑着说喜欢,喜欢,喜欢……
  临风的心突然软了起来,好像融化的棉花糖一样,有些甜蜜有些黏腻,却无从挣扎。
  他低下头对青青说:「我也……」
  剩下的话语含糊在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唇间,听不清了。
  青青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临风的心情却不像刚才那样单纯的焦急,而是更多了一点渴望和失控。他的舌尖微一用力,就探到了轻轻温热湿润的口腔之中。
  那热热的,暖暖的陌生而又亲昵的感觉,一下子就将临风彻底融化掉了。
  他开始的时候还有着许多的忧虑和羞涩,甚至还会手足无措的僵硬。可是过了没一会儿,青青的舌头就自己动了起来,引得临风又是慌张,又是兴奋起来。
  他不知道狐狸精是怎样吸取人家精气的,只是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脑袋也越来越昏,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从自己的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临风原本抓着床单的手,忍不住摸到了青青的身上,他的身体也不似方才的冰冷,有了喜人的温度。临风被吻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刚有点喜悦的感觉,就觉得啪的一声,自己的脸上一痛,竟然被打歪了出去。
  他从这旖旎的甜蜜中挣脱出来,睁眼一看,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两只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这飞来一记锅贴,毫无疑问出自他的手笔。
  临风却无暇计较这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终于醒了……」
  青青擦擦自己的嘴唇,虚弱却愤怒的低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临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唐突和难堪,尤其还是在自己重重伤害他之后。
  他想做些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见青青气得脸蛋发红,连呼吸都粗重起来,生怕他再被自己气得吐血,只好讪讪的出去了。
  关好房门,却也不能放心只留他独自一个人,临风敲了敲隔壁的门,狐大宝正在睡觉,弦歌出来应的门。临风不好意思将刚才的事说的太明白,只拜托弦歌过去替自己照看一下青青。

  弦歌推门进去的时候,青青正倚在床头摸着自己的嘴唇坏笑,哪里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你这种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推开青青在床上坐下,「自己既然这么爽,还下手那么重。」
  「很重么?我自己没觉得啊……」青青皱皱眉头。
  「还不重?他的脸都肿起来了,好大的一个掌印。」
  青青叹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控制啊。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要是不把他打开,估计就会直接压到床上去了。」
  「也不知道他倒了几辈子的霉,竟然让你给缠上了。」
  「我也没有办法,他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你不是狐狸精么,直接对他施展媚术不就好了,干嘛还费这么大的力气,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弦歌抓起临风放在桌子上的瓜子开始嗑。
  「施展媚术算什么本事,我就是喜欢自己送上门来的,这样才有意思。」青青踢踢他:「别把瓜子皮掉到床上来。」
  弦歌动也不动,呱唧呱唧的吐了一地的瓜子皮:「怎么,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了?」青青这招引鳖入瓮若没有他在旁边迎合掩护,推波助澜,哪里能这么顺利?
  青青伸手将他掉到被子上的瓜子皮拨了下去,冷笑道:「这忙你也没有让我白帮啊。你现在又在我这卖什么乖?」
  弦歌反驳道:「好歹宝宝也和你一样狐狸出身,我就算没有帮你这个忙,你也应该多照顾一下他吧?」
  青青撇撇嘴:「他哪是狐狸,他最多也就是一头披着狐狸皮的猪。」
  弦歌听他这么说自己的爱人,自然不肯,辩解道:「就算宝宝是猪,也是天下最可爱的猪!」
  青青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弦歌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临风漂亮?」
  青青又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胜利成果,咂咂嘴:「漂亮倒是漂亮,可惜太青涩了。」
  弦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头赞同:「是啊,漂亮是漂亮,可惜就是太青涩了。」他这话说出来,好像自己是多么久经情场的老手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属于那漂亮却青涩的菜鸟一只。
  青青到底折腾了两天,坐了一会儿就累了,自己倒在床上躺好,问道:「他呢?」
  在青青的意识里,「他」当然就是指的临风,亦然,在弦歌的意识里,「他」自然就是指的狐大宝。
  弦歌自然而然的说道:「宝宝这两天被你吓得够呛,今天早早就睡了。」
  青青啐了一口:「我是问临风。」
  弦歌有点不高兴起来:「他也睡了。」
  青青变戏法的从手中递过来一个小药瓶:「你一会儿给他涂在脸上,明天就好了。」
  弦歌闷不作声的接过那药瓶,低声说道:「你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
  青青将被子拉到下巴处,舒心的蹭了蹭:「不是都滴血立契了么,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自然给你照看的周周全全的。你既然不相信我干什么还要委托我?」
  「我有想过临风的。可是他毕竟是个人类,脑子又是不转弯的,我怕他万一哪天想不通了,再把宝宝也惩恶除奸了,恐怕宝宝就算身体上不会受伤,心灵上也受到伤害。」
  「你就不怕我伤害他?」
  弦歌说道:「就是知道你又自私又狡猾,我才肯定你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知道的,我们翼族契约威力,你若违背的话,别说修炼升天了,连元神都别想保住。而且你们到底都是一个族群的,照顾起来也方便。」
  青青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不怕不能遵守约定,只怕成我一辈子的拖累。他那个笨蛋,能活到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奇迹。」
  「你放心好了,等我方便,我自然会来接他回去的。」
  青青冷冷笑了一声,毫不相信的蔑视,却也不再说话。他在这人世之间生活了五百年,看够了痴男怨女,到最后能够不离不弃的又有几个呢?
  更何况是弦歌这样的人物。等到千百年后,他站在那最高的顶点,又怎么能够想起在这人世间还有个笨笨蠢蠢的狐大宝等待着他的爱情,抑或是怜悯?
  弦歌也笑了一下,却是苦笑。如果不是那个劫数说什么都躲避不了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将宝宝胡乱托付给别人,自己疼都嫌不够呢。
  他将青青硬推到床里面,自己也躺了上去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临风就过来了,看着青青的睡脸发愣。
  弦歌一睁眼就看见临风那张专注的脸,竟然在那微弱的晨曦当中与狐大宝有些相似。倒也不是说相貌,而是那种有些寂寞有些期待,单纯的面容。
  弦歌心中暗暗叹息,临风其实是一个好人,可惜遇到了青青这样奸诈狡猾的狐狸精,只怕最后失身是小,失心才是最严重的伤害。可是狐大宝又何尝不是呢?
  那么单纯的可爱宝宝,偏偏遇到了这个时期的自己,虽说是真心爱恋守护的,可是却必须要让他度过那么漫长孤单、痛苦的岁月。等到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宝宝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是否又能顺利的找到他,都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弦歌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那小脑袋东看西看的正看到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小小的月牙。
  弦歌没让他进来,自己迎了出去。
  宝宝立刻扑了上来,拽着他的衣角说道:「弦歌,我想你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比世界上任何一句甜言蜜语都要打动弦歌此时有些动摇有些担忧的心。他一把将那小脑袋瓜搂进怀里。
  狐大宝乖巧的抱住他,嘟囔道:「我饿了。」
  弦歌听他这么说,并不撒手,又搂着他抱了半天,这才在店小二的侧目中下楼吃饭。
  狐大宝坐在桌前捧着一个肉包子慢慢的吃,弦歌一顿饭都吃完了,还看见他在那啃,抬手摸摸他:「不舒服么?怎么吃这么少?」
  狐大宝摇摇头:「青青说少吃一点。」
  「为什么?」
  「青青说我是一只肉狐狸,不讨男人喜欢。」
  弦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狐大宝想了想,脸突然间红了起来,不再说话。他想起了青青教给他的伎俩,自然也想起了那疼痛却又甜蜜的一夜。
  弦歌不知道狐大宝的肠子竟然也会拐弯,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开始严重后悔自己竟然将这么单纯的宝宝托付给青青那个淫贼。
  「宝宝不要听青青胡说八道,你只要讨我一个人喜欢就好了,不许想着别的男人。」
  「可是青青说弦歌也不喜欢肉狐狸。」
  弦歌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青青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若是瘦了,我还不高兴呢。」
  狐大宝听得他这番话,呼的吐出好大的一口气,将手中的包子一嘴就吞了下去。弦歌怕他咽着,倒了杯热茶让他喝,「宝宝不管青青说什么话都不要听,知道么?」
  狐大宝狼吞虎咽的点头,含含糊糊的问道:「青青好点没有?」
  弦歌往他碗里夹东西,「他没事,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狐大宝停了下来,有些伤心的说道:「临风大哥是坏人。」
  弦歌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不能看表面的。就像临风虽然打伤了青青,可是他依然不是个坏人,因为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而青青虽然被打伤了,可是他却不是好人,因为他做了坏事。明不明白?」
  狐大宝不能明白。临风打伤了青青让他很痛苦很难过差点死掉,甚至还要把他送到陌生的可怕地方,为什么是好人?而青青对自己好好,被欺负之后却是坏人,又是为了什么?
  弦歌叹了口气:「算了,宝宝也不要想了。反正你现在只要听我的话就好了,懂不懂?」
  狐大宝亲亲他,皱着眉头说:「你们好复杂。」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对你肯定是好的,临风多半也不会害你。只是一个青青……等我走了,你横竖也只能依靠他了。」
  「走?你为什么要走?」狐大宝问道:「你不是还要带着我去找千岁的么?」
  弦歌摸摸他的脑袋:「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狐大宝的脸又红了,「你让我听话,还说要等你,我都记得。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有些事我躲不过去,只能去做。」
  「不能带着我么?」
  「不能,那件事很辛苦,而且只能我一个人去做。」
  狐大宝不高兴起来,低着头不说话。弦歌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不是不想带着你。只是比起那件事,你乖乖等我这件事对我来说更加的重要,你愿意在我忙得没有时间的时候为我做这件事么?」
  狐大宝想了想,点点头,「可是我舍不得你。」
  弦歌见他眼睛里都泛着泪花,突然间也心酸起来,忙转移话题道:「咱们去看看青青吧。」
  狐大宝答应了,心里却还惦记着刚才的话,一步不离的黏着弦歌朝楼上走去。

  临风见弦歌出去,这才好意思凑得近了些看着青青的睡脸。
  青青的脸色比前两天当然好了些,但还是病态的苍白。他睡的不是很安稳,眉头皱成一团,虽然还是秀气美丽,但是却让人心疼。
  临风用手指去抚摸他那眉间的愁苦,却看到青青的嘴唇轻微蠕动。他凑过去听,只听到模模糊糊「喜欢」两个字,别的什么都糊成了一团,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突然间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吻,于是忍不住去看青青的嘴唇。他病得厉害,嘴唇有些苍白干燥。
  临风不敢再凑近,掩饰般去倒水。桌子上的茶壶已经空了,他拿着茶壶想去下面倒水,谁知道刚推开门就看见弦歌和狐大宝紧紧拥抱的身影。
  他不想过去破坏这个温馨甜蜜的画面,又退了回去悄悄的关上了门。但是在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羡慕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临风再也没有提过要将青青伏法的事情,只是专心的伺候他养伤。
  青青初时还不理不睬,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但是临风心中对他有愧,又十分珍惜他当初对自己的喜爱之情,非常耐心又温柔。[shiqishiba]
  青青渐渐也软化于他每天青涩而又强硬的亲吻当中,自是不用多言。
  这天,临风刚将那欲拒还迎的青青「制伏」,看着他那满脸的红晕,嘴唇轻轻碰上去,就听见门外粗重的敲门声。临风和青青都无声的叹息,却也没有办法。
  那敲门声越来越大。临风将青青扶躺在床上,过去开门,就见一个捕快打扮的壮汉在门外焦急的说道:「临大人不好了,出人命了!」
  「什么?临风将他推了出去,低声说道:「你详细说来。」
  那捕快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将案情大略说了一遍,临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推门取了自己的佩剑就走。出门刚好碰到弦歌和狐大宝,临风只交代弦歌一定要看好青青,就和那捕快匆匆忙忙的走了。
  弦歌拉着宝宝进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青青勉强要坐起来,狐大宝赶紧去扶。
  「我也不知道,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走了。」青青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脸色却难看的厉害,比临风的还要难看。
  弦歌知道他这次不是装的,却并不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狐大宝在他的身边,好好的,平安又开心。这才是他的关心所在。

  8

  临风随着那捕快先去了殓房,仵作引领着他们察看那些近日来接连发现的尸体。
  「这是在这短短五天之内发现的,一共十个人。没有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临风揭开他们身上的白布,都是些年轻人。
  「而且都是男子。」他身旁的捕快补充道:「他们死前都遭受过同性侵害,但是在现场没有发现他人作案的痕迹。」
  「他们的背景你有没查过?」临风将他们身上的白布彻底掀开,细细察看。那狼藉的下体散发着恶臭,熏得临风眉毛皱成一团。
  捕快摇摇头,「没有任何相似和可疑之处。」
  临风摸摸下巴,又向旁边的仵作仔细询问了死者的死因和许多细微之处,可惜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等到查看了各处发现尸体的地点,天色已经不早,临风对那捕快交代一些事宜,就朝栖身的客栈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临风被案件拖累,奔波劳碌。留在客栈的三个人也并没有闲着。
  青青脸色僵硬,倦倦的躺在床上,弦歌坐在一边闭上眼睛打坐。狐大宝没心没肺最开心,窝在弦歌怀里腻了一会儿,就蹭到了青青的床上。
  弦歌虽然有些不满意宝宝与那只死狐狸的亲密,但想起与青青的契约,也只能想着让他们现在多培养一些感情也好而忍下这口气。
  青青却并不领情,心情烦躁得厉害,见狐大宝蹭上来,毫不犹豫地推了开,将他俩赶了出去。外面阳光正好,他却心中忐忑,只见房间里清风吹过,青青已经失去了踪影。

  中午吃过午饭,弦歌搂着狐大宝回去睡觉。他知道青青必然麻烦在身却也不在意,舒舒服服的占尽了宝宝的便宜,醒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临风回来。
  跟着他进去的时候,青青已经病怏怏的躺在了床上喘气。
  怎么看都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弄得临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硬生生吞了下去,坐到床边低声问道:「今天好一点没有?」
  青青眼神倔强地瞪着他,却抓住了他的衣角,身子偎了过去。
  临风反射性的抱住他,这才吃惊于他反常的亲密行为。怀里的身体凉得厉害,微微发着抖,临风将被子裹到他的身上,还是没有见到什么效果,「怎么了?」
  青青没有说话,脑袋歪在临风的肩窝里不肯出来。
  临风见他是真的难受,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想要阳气?」
  还是没有回答。
  临风知道他别扭,前几天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只好一手扶住他的头,将嘴唇送了上去。青青的嘴唇跟他的身体一样冰冷,微微的打着颤。
  临风有点心疼,慢慢的煨热了,这才将舌头伸了进去。
  青青突然间呜咽了两声,临风惊得想离开看看,却被青青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襟不许离开。临风搂住他继续了这个吻,像安慰孩子一样的亲吻。
  过了好半天,两人才分开。青青的脸色依然不好,所幸勉强脸颊上沾染了些微的红晕,倒也不像刚才看的那么触目惊心。
  临风的心放下一半,慢慢的抚着青青的背,一下一下的拍着想事情。
  过了好半天,他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死了好多人。」
  这一句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毕竟临风日夜守着青青,最清楚这行凶之人绝不是青青。
  但是却仿佛触动了青青的机关。
  只听见青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才不管别人死活,我师兄不要我了……」
  临风听他这哭声一下子爆发出来也慌了手脚,忙伸手扭过他的头去擦他的眼泪,「怎么突然就哭了?」
  青青这次并不是演戏,而是真刀实枪的大哭了一场。临风的手摸过去的时候,已经哭了一脸的眼泪。
  临风劝他不住,只能摸着他的背一点一点地顺气。
  原来他的同伙就是他的师兄这一重大发现也没有心思细细追寻下来。
  青青哭得急,渐渐没有了力气,到最后只是窝在临风的怀里一边流泪一边打嗝。
  临风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将他已经哭得冰凉的手暖在自己怀里,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胸口一热,青青一口热血吐出来,登时昏了过去。
  临风吓得手足无措,将他放在床上刚要查看就想起来他并不是凡人,赶紧出去找弦歌帮忙。

  弦歌正躲在房中和自己的宝宝玩亲亲。这是狐大宝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嘴唇对着嘴唇,就仿佛是浑然一体的,永远都不用分开。这种感觉甚至比吃香喷喷的大肥鸡更令人感到幸福。
  当然,弦歌也很喜欢这个行为,亲亲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摸摸,摸摸的时候,就可以顺便脱脱,脱脱的时候,就顺便做做……然后就happy happy皆大欢喜了。
  「宝宝,宝宝,腰抬起来一点……」弦歌已经进入脱脱的阶段了。
  大宝早就被吻得昏天暗地,连自己有几条尾巴都不知道了,现在别说弦歌让他抬抬腰,就是让他去死他也乖乖的照做。
  弦歌见怀中的宝宝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腰拱了起来,他立刻将那宽松的裤子拉了下来,慢慢的,轻轻的,宝宝的雪白的圆鼓鼓的小肚子已经露了出来,再往下拉一点,已经露出了淡淡的……
  「弦歌!」门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一脚就被踹开了,临风显然是急疯了,一下子扑到床上,揪住了弦歌正拼命往身下捂住被子的手,「青青出事了……」
  弦歌和狐大宝被临风这一下子吓得全都软了,还好弦歌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自己的宝宝泄了春光,等确定被子已经严严实实的盖在了狐大宝身上,这才气恼的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真是烦死了!」
  临风急得脸都白了:「他吐了好多的血,你快点过去看看。」也不容弦歌啰嗦,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外走。
  可怜弦歌刚才只顾得上宝宝,自己是一点都没料理好,衣衫不整的来了回半裸奔。
 
  刚到屋子,就闻到一股骇人的血腥味,弦歌的神色这才稍微严肃起来。
  青青还维持着刚才临风放下他的姿势,一动没动的在床上躺着。
  临风见他这副样子,匆忙的脚步突然间像灌了铅一样,说什么也迈不动了。
  他从来都没见过青青这么苍白的脸色,尤其是他那半脸的血,妖艳的令人发指,就像是用青青那妩媚、精灵的生命所浇灌的一样。
  他害怕,很害怕。如果青青再也不能呼吸,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对他甜甜的笑,不能拉着张脸对他别扭的撒娇,不能气喘吁吁的承受他日渐无法控制的亲吻……临风生平第一次的,腿软了。
  弦歌没有他这许多复杂心绪,心中虽有众多疑问,还是强自镇定上去施了法术为他疗伤。青青下午出去不知道遇到了何等伤害。若不是他道行深厚,恐怕元神早就散了,哪里还能撑这么久,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临风在旁边看着,只见弦歌紧闭双眼,身体并不与青青接触,他们之间却被一层淡金色的光环所笼罩。青青的脸色越来越好,弦歌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当他们两个的脸色都变成半透明的时候,那道光芒终于消失了。
  弦歌一下子跌倒在床上,恨恨的说道:「这次你真是欠我一个天大人情了……」说罢就闭上眼睛粗粗的喘气。
  临风不敢惊扰他们,轻手轻脚的给他们盖上被子,在一边照看着。等了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这才发现狐大宝也进来了,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冻得缩手缩脚,像只可怜的小兽一样,眼汪汪的看着床上亲密依偎着的青青和弦歌。
  他们露出的手臂上血色羽毛的图腾相似的触目惊心。
  这种散发着某种亲密意味的讯息像根钉子一样,使得大宝怯怯地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不敢上前。
  刚才还抱着自己的手臂,现在正缠绕在青青纤细的腰肢上,狐大宝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刚才还将脸颊磨蹭来磨蹭去的温暖怀抱,现在也有了新的主人——那颓败的花般的面容,狐大宝捏捏自己肥嘟嘟的脸,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
  「弦歌……」他嘴巴一扁,愣是忍住了,强自走到床前摸摸青青的头发问道:「他们没事吧?」
  临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烛光一闪一闪的照在床上两个少年苍白的脸上,竟然说不出的合衬。
  床下两个少年看到这副光景,滋味各不相同。

  第二天早上,先醒过来的竟然是青青,临风美其名曰怕他打扰弦歌休息,以最快速度将弦歌扛回了隔壁的房间。狐大宝小尾巴似的跟着走了。
  第三天的早上,弦歌总算也醒了过来。众人皆放下心中大石。
  弦歌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窝在自己手臂里,呼噜打得正是响亮。他伸手过去摸摸那光滑的皮毛,拎着脖子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小狐狸被这样的震动惊醒过来,张开了惺忪的睡眼。这是一张可爱的脸。
  圆滚滚的黑眼珠,尖尖的鼻子,粉嫩的鼻头旁是几根银白色的胡须。
  「弦歌……」狐大宝僵硬的用脑袋顶了顶他的下巴,「你睡了好久。」
  弦歌察觉出他有些反常的退缩,翻身坐了起来,「变回来。」
  狐大宝半天都没有说话,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脯上,蹭了蹭才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鸡了。」
  「然后呢?」
  狐大宝吸吸鼻子,「自从认识你之后。」
  「再然后呢?」
  「我为你作出了伟大的牺牲。」
  弦歌听到这句话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赞叹道:「宝宝,你变聪明了。」
  「你睡觉的时候,我想了许多以前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嗯?」
  「因为我心里很难受。」
  「宝宝,我没事。」弦歌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替自己担心。
  狐大宝摇摇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弦歌将狐大宝往上抱了抱,立刻被这个不太正常的小孩缠了个结结实实。
  「你是我的。」
  弦歌心头被针扎了一下,却是甜美的痛楚,「然后呢……」
  狐大宝抬起了头,「然后我看到了你和青青在一起,我很不高兴。」
  「宝宝,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离开你的话么?」弦歌摸摸他的脑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狐大宝点点头。
  「知道我是什么吗?」
  狐大宝的口水流了出来:「鸡。」
  弦歌拿被子擦擦他的口水,擦干净了才凑上去亲亲,「其实我不是鸡。」
  「不是鸡?」狐大宝眨眨眼睛,他永远忘不了碰到弦歌的那一天。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只肥美壮硕的大公鸡在茵茵绿草上打瞌睡。那令人晕眩的美貌还有引人犯罪的香醇味道……
  弦歌见大宝泛滥的口水,终于忍不住伸手拍醒了怀中的小馋鬼。
  「我是一只凤凰。」他说。
  「凤凰?」狐大宝还是不明白,「可是你和凤凰长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弦歌解释道:「确切的说,我是一只小凤凰。你有没有听说过凤凰涅磐?」
  狐大宝点点头,那是一种在火中重生的鸟,无比高贵坚韧,是鸟中之王。
  「我现在虽然是这个样子,可是等我涅磐之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他顿了顿,有些扭捏却又难掩担忧的问了一句:「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我么?」
  这句话听起来固然荒唐,哪有人不喜欢凤凰喜欢鸡的?
  可是对于狐大宝来说,却并不能以常人视之。弦歌虽然骄纵宠溺宝宝,但是心中也明白狐大宝之所以这么容易便喜欢上自己,与自己貌如肥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此时问出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狐大宝狠狠地点点头。
  弦歌眼睛湿润,心中感动,嘴上却又问道:「如果有人让你回天上去做神仙,你去不去?」
  狐大宝眼睛忍不住绽放一点点光彩,「去。」
  弦歌气绝,刚才的喜悦像碎掉的玻璃似的哗啦掉了一地,「可是做了神仙就再也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狐大宝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那我还是不要了。」
  弦歌这才松下一口气了,揉了揉他的脸蛋,「宝宝,你一定要等着我。」
  狐大宝从他手掌底下挣脱出来,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小凤凰么?」
  狐大宝点点头。
  「很快就要到我涅磐的时候了,所以我必须离开。」
  「不能不涅磐么?」狐大宝担心的抓着弦歌的手,「被火烧很疼的。」
  弦歌勉强笑笑:「如果我能不涅磐的话,我又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这是没法子的事,我逃不掉的,而且只要熬过了这一关,我们就苦尽甘来,到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狐大宝乖巧的点点头,心中不安却也没法表达出来,郁闷的将身子拧成了麻花。弦歌见他在自己腿上撒娇,磨蹭个不停,下身也起了热度,索性将他按住了,一点一点甜甜蜜蜜的吃了下去。
  进入的时候,小狐狸还是疼得厉害,哼哼的呻吟着,像是受虐的小动物,刚开始弦歌心中感情泛滥,还耐心低头细细亲吻,等到后来,情动不已之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征城伐寨暂且不表。
  可怜小狐狸由细细呻吟变成了抽抽的哭泣,哭得累了就哼哼,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疼痛。弦歌抓着他,不能放手,只得将自己的肩膀凑上去献祭。
  等两人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小狐狸的脸上哭得乱七八糟,弦歌的肩上咬得乱七八糟。
  这倒真是血与泪的征程。
  弦歌看着小狐狸的无辜睡脸,肩膀疼得一抽一抽的,不由心中大骂回头要将那龙阳十八式倒背如流,从而达到理论和实践真正意义上的结合。

  临风守着青青、弦歌三天两夜,见这两人终于都安全苏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青青大病未愈,心中又苦闷,临风见不得他那可怜脸蛋,笨嘴笨舌的插科打诨,青青的脸色才慢慢缓了下来。
  又睡得半日,青青精神上来,装得可怜兮兮地索吻,临风红着脸亲上去。
  这次是青青第一次首肯,又格外主动,可怜临风小青葱一颗,被青青亲得迷五迷六的。一吻完毕,青青柔弱无骨的趴在临风的身上等着他喘息平缓。
  临风脸颊红润,和青青灰败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倒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该补充一点精气了。
  「我今天晚上出去一下,你自己睡吧。」临风抚摸着青青的头发,舍不得将他从自己胸口搬下去。
  青青眯着眼睛,随口问道:「去哪?」
  临风突兀的沉默。青青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他咬咬嘴唇,挣扎着要翻身下来。
  临风却一把搂住他,说道:「你认识天榭楼楼主谢小天么?」
  青青一愣,却没有说话。
  临风也尴尬起来,瓮声瓮气说道:「我今天晚上要夜探天榭楼,你没有话要说么?」
  青青抓着他的肩膀,只恨得自己一腔怨气发不出来,张嘴咬上了临风的胸口。
  若是别处倒也罢了。临风自从认识青青以来,从来都是吃亏的主。只是青青淫狐一只,盛怒之下也没忘记自己的本性,临风胸膛结实宽厚,他雪白牙齿却偏巧不巧咬上那胸前小小乳头,疼得临风一个抽搐,想将青青挣脱开来。本 书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一 切 转 载
  青青却得了趣,双手紧紧抱住他,牙齿放松将舌头抵了上去。临风胸前的剧痛渐渐化为了麻痒,连心脏也似被羽毛撩拨一般,痒痒的却无法用手无抓挠。
  青青耐心地以温热柔软的舌隔着薄薄的布料卷舔着那小小的果实,间或伴着吮吸,然后满意的感觉到细微无力的抵抗才变得更加强硬激烈了些。
  手指在对方腰眼附近划着圈,揉着扭着,合上口中的节奏,不多时,就听见有压抑的呻吟在头上响起。
  青青忍不住微笑,也微微喘息起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用头顶着临风剧烈起伏的胸膛,说道:「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天榭楼不是一个楼,而是一个山庄。山庄的主人谢小天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传闻兵器谱上排名第一,一手浣花剑使得出神入化,鲜有敌手。
  但也正是他这样远播的声名,才使得临风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注意到他身上。
  他从那诡异消失的院落附近查探到浅薄脚印,有此功力的人本就不多,而那时逗留在当地的武林高手,也只有谢小天一人而已。
  再加上事后对狐大宝旁敲侧击,更是对那个晚上曾经出现过的陌生男人的身份有了肯定。[shiqishiba]
  话说青青与临风借了马匹赶到天榭楼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
  临风将青青抱在怀里暗暗潜伏,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点倒两个护卫换了衣服混进去。
  山庄不大,但是宇阁楼庭错落有致,临风两人无头苍蝇似的绕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谢小天的居所。
  最后临风也无奈起来,冲着旁边幸灾乐祸的青青茫然,「是不是你在捣鬼?」
  青青吃吃笑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往前拖着走,「你要是没有我该怎么办?」
  临风挣脱不开,只慌忙察看四处,心里不禁愤愤,若不是遇见你,我能这么倒霉么?
  青青拉着临风沿着碎石铺成的小径东拐西拐,熟门熟路得好像自己家似的。
  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免不了被巡护的侍卫看到,临风手心冒汗,紧抓着青青不放,只恨不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保他周全。
  谁知道那些侍卫见了他们并不以为意,甚至还轻轻点头微笑。临风一颗小心肝惴惴半天又放了回去。
  「他们认识你?」他问道。
  青青点头:「当然啊。」
  临风深吸一口气:「你对这很熟?」
  青青答道:「住过几年。」
  临风咬着牙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青青把嘴嘟了起来:「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啊……」他身子一软靠在临风身上,将他的头搂低下来,「而且我喜欢你那么紧的抱着我。」说完还冲那泛上红晕的耳朵吹了口气,才奸兮兮的松了手。
  临风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只能装出一副凶狠的面孔问道:「谢小天在哪?」
  青青嘴角微翘,转身走去。临风在后面跟着,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庭院外面。
  青青推门进去,扑面迎来浓重的药味。他嬉笑脸色立变,往屋里走去。
  临风在后面紧紧跟着,就看到一个绿衣的小丫环哭着扑到了青青怀里,说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青青一把拽住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丫环泣不成声,「楼主他不行了。」
  青青还想再问,就听见屋里几声惊叫,再也按捺不住,一眨眼就消失在空气中。临风心中惊奇,也掠身冲了进去。屋子摆设简单,中间是一张桌子,瓶瓶碗碗的摆满了药,最里面是一张床,临风看不到床上人物,只看到青青一个纤细的背影。
  临风凑上去看,只听得喑哑虚弱的声音轻轻叫道:「青青……」那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却不是为己。
  青青不知道做了什么,那男人一句话没说完就昏睡过去。
  临风这才看到那传说中的谢小天竟然虚弱至此,苍白的脸颊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上面还沾有擦不掉的血迹。
  他心中一动,突然伸手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一阵恶臭袭面而来,谢小天的左腿断掉,上着夹板,另一条腿也不能并拢,胯间像个失禁的孩子似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惨不忍睹的画面。
  临风喉头一紧,又轻轻的将被子盖了回去。
  青青不理他那唐突的动作,起身往外面走去。

  出了屋,只觉得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沉重无比。青青站在一棵树下,静默。
  临风斟酌半天,说道:「这样,你也不说么?」
  青青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师兄疯了。」
  「疯了?」临风重复道。
  「你知道我是狐妖吧,」青青说道:「我师兄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带着我修行。人的精气虽然金贵,但是被我们吸上几次也没有什么大碍,他们快乐,我也快乐,还能修得道行。」
  临风看他神色淡淡的,却说不出的脆弱,只恨不得将这副面容永远藏在自己怀中不被他人分享。他想到此,心中一凛突然又清醒过来,问道:「照你所说,你们是不杀人的。可是近日却害了那么多人命,你又作何解释?」
  青青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我早就跟他说过不要急于求成,可是他偏偏不听我的话,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竟然对我和小天都下得去手……」
  「你师兄和谢小天又是什么关系?」
  青青摇摇头,「他是我师兄的爱人。」
  「爱人?」临风脑海里还不能从刚才的惨状中挣脱出来,诧异的问道。
  青青深深的叹了口气,「是谁说鬼怪无情的?我师兄是天底下最痴情的狐狸精。我们修行主要就是靠的吸人精气。但是自从师兄他和谢小天相爱之后,就再也不和别的男人上床,我不管怎么劝他都是没用。」
  临风问道:「喜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要对他专一,你师兄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
  青青冷笑道:「什么专一,只不过是你们凡人自己定的框框,还要以同样的标准要求我们,真是又自私又可笑。」
  「可惜我师兄就是听了你们这些榆木脑袋的鬼话,可他修炼正到关键时刻,却长久不吸人精气,如今走火入魔,无法自控,我看你们怎么赔我我的师兄!」
  临风听他这段话,终于将先后案件串联在一起,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他一方面同情青青师兄遭遇,但是又不能枉法,只得说道:「那可还有什么救治之法?」
  青青摇头:「我不能再跟你一起玩了,我走了。」
  临风大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去哪?」
  青青答道:「我要去找我的师兄。」
  临风说道:「他现在这么危险,你怎么能自己去?」他想了想,「我陪你去吧。」
  青青冷笑道:「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可能让你抓捕我的师兄。」
  临风皱皱眉,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你。」
  青青看他一会儿,这才脸色稍霁,「谅你也没有这个能耐。」
  临风以为青青的师兄会躲在深山老林之中,谁知道青青施行法术查探之后,竟然从眼窝里愣生生掉出两颗豆大的泪水来。
  「怎么了?」临风问道。
  青青忍不住抓住他的领口靠了上去,哭道:「师兄你真的太傻了。」
  临风不明所以,只跟着青青在街道上匆匆而行。
  越走越是不对,眼前的路熟悉异常,竟然是临风之前求道符的庙宇方向。
  他想起之前青青的重伤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前面就是寺庙。」
  青青置若罔闻,又往前行去,直到走到庙宇门口,这才难受的停了下来。
  「我道行不够,进不去,你去看看我师兄。」
  临风惊诧问道:「你师兄,在里面?」
  庙宇是人间正气所在,狐妖鬼怪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巴巴送上门来?
  青青脸色惨澹:「师兄他那么爱谢小天,如今将他伤成那样,不知道怎么伤心。现在又怕自己再次失控,自己跑到这庙宇送死,我、我……」
  临风心中大动,被那痴情狐狸感动。
  「你去那巷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青青知道他担心自己身体受不了,却又不能将之前骗他受伤的事情抖出来,只得乖乖听话走开。

  临风说很快,却让青青等的肝肠寸断,天擦黑才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那寺庙之中出来。暮色之中,看不清临风脸上神色,青青匆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走得近了,这才看到临风隐晦的脸色,顿时心凉了一大截。
  临风摇摇头,竟不说话,揽着青青往回走去。
  青青自从探得师兄下落,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如今忧虑成真,人傻了似的,被临风一路推着回了旅店。两人失魂落魄,回到旅店,已是深色。
  青青跨进门槛,只听得临风低声说道:「你师兄让你别再找他。」
  这一句话无比沉重,青青怔怔站在门口,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助到了极点。

  9

  是夜。临风青青两人相抵而眠,更深露重,夜不成寝。
  青青心头大乱,千百种念头从心中一一闪过,却也没有任何能够救助师兄的法子。他在这世上生活数百年,也曾遇到过更加凶险艰难的逆境,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如此的境况,竟然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临风低声说道:「你睡了没?」
  青青咳嗽一声,见那临风翻身转了过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青青问道。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修炼了?」
  青青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临风的意思,「我日夜与你一起,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临风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会不会也像你师兄一样?」
  青青脑门一热起身跳了起来,怒斥道:「你如果害怕就给我滚!」
  临风见他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青不语,怒火使他身体微微颤动。
  临风放松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青青见他眼光清澈,又熟知他为人,怒气稍散,闷声问道:「是又怎么样?」
  临风咬着嘴唇,万分犹豫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青青感觉到他手指颤抖得厉害,正感到奇怪,突然间嘴唇一暖,眼睛被临风的面容填满了。
  「我不想你变成师兄那样。」
  他听他说道。
  心里头火烧一般,却是满的:「你确定?」
  临风点头点得缓而有力,「我不想你变成那样,也不想让你和别的男人修炼。」
  青青看着他涨成红色的脸,眼眸里光芒闪烁:「我在上面你也愿意?」
  临风笑了笑,紧张使得那笑容扭曲,但是青青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笑容,他也想跟着笑,但喉间什么东西哽住了,最终只露出一丝苦涩。

  临风自幼练武,身体坚实硬朗,却并不肌肉横结,还留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和稚嫩的线条。青青几百年间见过的身体也不知道凡几,此时却被这样的身材所吸引,目眩神迷。
  当真是目眩神迷,竟然忘记了温柔,忘记了挑逗,忘记了修炼。青青分开临风的双腿,一个挺身,就愣冲了进去。
  可怜临风痛彻心肺,还没来得及缓和身后突然的剧痛,就又被青青急躁抽动所带来的又一轮折磨,拖入了疼痛的深渊之中。
  青青气急败坏,就像个几百年没有上过床的急色鬼一样,下身的感觉强烈到连大脑都迷糊起来,只想着自己舒服,眼睛发红,急剧的喘息,汗水挥洒下来,真想把身下格外乖巧甚至近乎于逆来顺受的男人彻底吞到肚子里。
  就让他在这样的时刻,在自己的蹂躏下,死掉。
  青青将他死死困在怀里,下身不停抽动,身体贴着身体,下身连着下身,如果要只是这样的一体该有多好?
  不,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
  青青泪水掉出来,与临风身上的汗珠迸击出晶亮的碎片,然后消融在他蜜色的皮肤上。临风刚开始还控制不住的呻吟喘息,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青青释放出自己,趴在临风身上喘息。床褥上满是体液,还有血。
  青青不想动,施了法术将早就掉在地上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就这样维持着吃力的动作很久,临风才慢慢呻吟着醒转过来。
  青青将他的身体转过来,凑上去亲他的嘴唇。临风的嘴唇鲜血淋淋,也不知道刚才疼成什么样子才咬成了这样。青青一阵心疼,小心的舔上去,却并不想像以前一样,用法术将自己留在别人身上的痕迹全部消除。
  临风感受到青青的心疼,反手抱住了他,说道:「我没事。」他声音沙哑虚弱,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活力健康。
  青青笑,却比哭还难看,嘴硬道:「那咱们再来一次。」
  临风想都没想,点了点头。
  「你这个傻瓜。」青青用脑门轻轻磕上去,碰了一下就舍不得再离开了。两个人好像连体婴似的依偎。
  「青青,」临风低声说道:「对不起。」
  青青好似是明白了,却随答非所问:「我喜欢你。」
  临风苍白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将眼睛转了开来,「我有我的立场……」
  这话说得颇不合时宜,青青知他为人,也不放在心上,默默的亲吻上去。临风初次做爱,又如此激烈粗暴,体力尽失,撑不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将过去。
  青青看着他憔悴的睡脸很久很久,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现在遇到你该有多好?」
  外面突然间雷声轰响,临风在梦中都惊得直皱眉头,青青满怀柔情的亲吻他的嘴唇,「傻瓜……」

  话说青青和临风这边是兽性和粗鲁的,那么弦歌和狐大宝之间的温存则是天真而稚嫩的。
  两个少年虽然面临分离,但是依然不能改变恋爱之中智商为零的宿命,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看啊看,怎么看怎么对眼。
  狐大宝脸颊太圆,可是圆的可爱。弦歌眼睛太狭长,但是越发显得狡黠聪灵。
  狐大宝搂着弦歌,弦歌抱着狐大宝,两个人甜蜜蜜的滚床单,头发纠结在一起,解也解不开,扯得疼了,弦歌按着宝宝的肩,探身去解,狐大宝乖乖的躺着,只听见外面一声惊雷,屋里的烛火一下子就灭了。
  弦歌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怕宝宝害怕,伸手去摸,谁知道狐大宝竟然气息均匀,已经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弦歌虽然觉得他这睡眠未免也太过古怪,但是想到他的没心没肺,也只能不甘心的扯扯他的脸蛋,也和衣睡了过去。
  弦歌与狐大宝认识这许久,从来没有猜错过宝宝的心思,但只是这一次,竟然就铸成了大错。
  且说这狐大宝听得外面一声惊雷,只吓的身上的皮毛都竖了起来,他刚要往那弦歌怀里钻,却突然间失去了意识。
  在一片朦胧中,他全身虚浮,四周满是白雾,竟然是跌到了梦境之中。
  他平时睡觉香甜,很少做梦,即便是偶尔做梦,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意识清楚游荡在梦境中的状况,所以倒也新奇。
  谁知道他跌跌撞撞往前摸索,那白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愣生生的给拽了过去,狐大宝小心肝一抖,定睛一看,竟然是旷日久别的炼丹师兄小仙童。
  自从下凡之后,他还没有见过仙童呢。
  仙童却没有狐大宝的亲切激动,一张娃娃脸满是严肃焦虑,张口就骂:「你是猪么?」
  狐大宝一愣,搔搔脑袋:「师兄,你怎么骂我?」
  「我不是跟你说了找到药后,就马上回你下凡的地方等着我接应你么?」
  「啊……」狐大宝这才将早就抛到脑后的千岁想了起来,「师兄对不起。」
  仙童脸色发青:「你私自下凡的事已经被发现了,三个时辰后就会有天兵天将去捉你,我念在大家一片情意的份上,拼命拜托周公,才能托这个梦给你,到时候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千万不要反抗。等回到天上自然有太上老君给你求情,知不知道?」
  狐大宝勉强将这段话消化下去,竟然摇摇头:「我不要。」
  仙童大吃一惊,问道:「不要什么?」
  狐大宝答道:「我不要回天上去,我要和弦歌一起。」
  仙童不知道弦歌是何许人物,但是也猜得出这小狐狸动了凡心,急忙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抗命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五雷轰顶啊,你懂不懂?」
  狐大宝听到这几个字,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却也害怕起来。
  「师、师兄……」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后面一股强力将他拖了下去。他一惊,浑身震动,睁开眼睛已经醒了过来。
  屋子里黑黑的,弦歌搂着他,正睡得香甜。狐大宝心跳的厉害,将脸埋进了弦歌的胸口里。
  宝宝,我爱你。
  宝宝,你一定要等着我。
  作了神仙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到时候你不要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你知道抗命会有什么结果,五雷轰顶啊。
  狐大宝不知道五雷轰顶到底有多么的可怕,但是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件自己最最害怕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件事绝对不是五雷轰顶,而是和弦歌分开。
  他伸手抱紧了弦歌,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就算是被雷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狐大宝也绝对要和弦歌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风和日丽,又是一个好日子。
  临风被外面的鸟叫吵醒,睁眼醒了过来。他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胸口和下面火辣辣的疼,是从来都没有遭受过的凌虐。
  身旁是空的,枕头上一个凌乱的印痕,是青青留下来的痕迹。
  临风心中一阵失落,微微转动身子,突然间一僵,他停止动作,轻轻地将被子掀了起来。
  他的肚皮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正睡得香甜,尖尖的鼻头藏在尾巴下面,细细的打着呼噜。临风被它的皮毛弄得有点痒,但是却又舒服暖和。
  临风轻手轻脚又将被子盖起来,他想笑,但是却扯痛了嘴角,龇牙咧嘴的闭上了眼睛。

  弦歌醒的也很早,但却不是像临风一样,被那美妙的鸟鸣吵醒的。
  他陷入了深沉的恶梦之中。
  闷热,沉重,窒息。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非常的真实,迫使弦歌强自醒了过来。
  眼皮都沉重的不能挪动半分,一片黑暗。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却摸到了一手的皮毛。
  他喑自咬牙切齿,心中强烈的无奈,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这只笨狐狸手上。
  狐大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狐狸的样子,整个倒趴在他的脸上,两只前爪牢牢地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垫着弦歌的嘴唇,圆滚滚的肚皮压在他的鼻子上,如此模样竟然还能活着醒过来,不得不说弦歌还是福大命大的。
  弦歌又气又好笑,将狐大宝抓了下来。

  临风寻了空隙找弦歌商量。
  弦歌听到青青师兄和谢小天的故事,也为他们的爱情所感动,他一介少年年轻气盛,又正值热恋,对这样的故事充满同情,满口应承了要帮忙。当夜他就与临风潜进了那庙宇之中。
  青青师兄名叫绿湖,正是狐大宝在那员外府上所见的美人。他身上已有近千年功力,被囚于一口古井之中。
  弦歌见那庙宇建的破败,心中起了轻视之心,但是没有想到一接近那古井,就看到影影绰绰的符咒发出金色的光芒,万万不是他这半吊子的修行能够破解的。
  他二人走近去探头下去看,井中黑洞洞的,只觉得一股寒潮之气扑面袭来,里面有细碎的月光波荡。
  弦歌默念法术,只见那井中慢慢散出火红色的光芒,临风这才看到原来那点点碎光竟然是有长长银发在那水中漂浮。
  他上次来见绿湖,是顶着公差的头衔,和尚才将绿湖从那井中放出来。临风只同情他的痴情一片,可是却没有想到一个人被囚在这阴森黑喑的古井之中,会怎样的孤单难捱。
  此时得见,心中更痛。
  绿湖也感受到了井中的波动,微微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比水中的月光还要清澈靡丽,他的头发比水草还要柔软缠绵,他的面容却比衰败的花朵更要憔悴绝望。
  三人六目相顾,心中酸楚涌上,默然无语。
  临风看着那双令人心碎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内容,颤声说道:「他没事,只是很担心你。」
  绿湖眼中波光涟涟,在水波之中看不出是那月影跳动还是泪水盈目。
  「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一直沉默的弦歌哑声说道。[千年蚊精]
  绿湖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的声音从深深的井底传出来,暗沉模糊,「我不出去。」
  临风咬着牙问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绿湖微微笑,那笑容在水中荡漾,让人心碎:「我的天劫很快就到了,我又犯下如此重罪,早晚也是一死,何苦再害他?」妖怪修炼之道甚为艰难,每百年都会出现天劫。大多数妖怪都不能逃脱。
  临风还想再劝,绿湖又说道:「我在这里尚能够保持一分清醒,若出去恐怕再无意识可言,我只求能清醒地走……我不想忘记他。」
  临风、弦歌尽动容。
  过了好半天,临风才低声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绿湖说道:「你们见了他,就说我死了吧。」他犹豫半晌,才又挣扎着说道:「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
  临风不忍再看他,答应道:「我尽力而为。」
  井中红光暗淡,弦歌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临风见那水中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最后他听到了一句话:
  「帮我好好照顾青青。」
  月光下,已经分不清临风和弦歌的脸色谁更惨淡,但是他们的眼中尽是泪水。
  
  他们不知道绿湖还能坚持多久,于是第二天就去了天榭楼。
  谢小天虽然受伤甚重,但是所幸他是练武之人,再见到临风二人的时候,面上已看不出伤重端倪,那凛然的身姿似乎还是那个笑傲江湖的青年俊杰。
  临风一反往日爽朗的作风,支吾了半天,才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一时间沉寂像是巨石一般压在了每个人的胸口,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谢小天说话了:「他在哪里?」
  这一天,他不知道惶惶等待了多久。在那甜蜜的爱情背后,在爱人任性的温柔背后,在自己真挚的誓言背后,都有阴霾如影随形。
  到了这一天会有什么感觉,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过千万遍,但是真正发生的这一刻才知道,这种感觉是远远无法用言语或者想象描绘的出来的。
  临风抬头看他,竟然看不出他眼中波动,那里是一片死水。
  「你跟我来。」
  谢小天站起来,临风才发现他走路极其别扭,显然是伤痛尚未痊愈。
  庙宇离的很远,谢小天腿骨还未长好,临风提议坐马车,谢小天却执意骑马,弦歌见他二人争执不下,索性一个法术,三人已到了庙宇门口。
  谢小天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地方,扭头看临风,临风看到他那眼光,如何忍心骗他,旁边弦歌接话:「他就是在这里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剑剖开了谢小天的心。
  那样名扬江湖、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站在这破败的庙宇门口,竟然显得如此的无助。
  临风简直不忍再看下去,可是想想还在那阴森水井中苦苦等待的绿湖,低声说道:「进去看看吧。」
  谢小天已经儍了,痴了,呆了。
  临风硬着头皮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极其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谢小天腿脚不好,临风也走得慢,就这样慢慢的带着他进了庙宇。
  庙宇不是很大,他们纵使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后院。临风不敢将他离水井太近,就拉着他在院中转了一圈。
  谢小天并不在乎怎样走。他面无表情,木偶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
  临风被他散发出来的巨大绝望压得眼泪都要出来。两个生死相随的恋人咫尺天涯,这是怎样的悲剧?
  他更不敢想象此时的绿湖,又是用怎样的眼光来告别自己的爱人。
  他拉着谢小天往外走去。
  马上要出门口了,院外人声已经模模糊糊听得真切起来。
  谢小天突然间站住了,临风看他。
  他缓缓回头,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出来,他的眼神,落在那院落的古井上。
  临风心中紧张,谢小天已经将头扭了回来,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这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
  狐大宝心里怕的厉害,却又不知道如何掩饰,整张脸都皱得跟包子似的。弦歌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心忧不知何时降临的分离,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刚想宽慰几句,就见狐大宝树熊似的缠住他,闷闷问道:「弦歌,你是不是什么都懂啊?」
  弦歌思索一下,虽然不想在宝宝面前失了面子,却也着实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得承认道:「不敢说什么都懂,但是比你懂的要多一些吧。」
  狐大宝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我是不是真的不能回去?」
  弦歌知道症结所在,有点灰心的问道:「你是不是非常想当神仙?」
  狐大宝摇摇头。
  弦歌摸摸他的脑袋:「如果你真的想当也不是不行,只是以后会非常麻烦,天庭毕竟不同于我们翼族。我们讲究双宿双飞,他们却崇尚绝情绝爱,清心寡欲,只怕是你一入它门,就很难再脱离出来。」
  狐大宝冲他笑笑:「我不想绝情绝爱,这神仙不做也罢。」
  弦歌见他不似平日的没心没肺,关心起来,问道:「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
  狐大宝不想将前几日的梦告诉弦歌,摇摇头,窝到他的怀里。弦歌心中突然不安起来,刚想追问,就见临风闯了进来。
  「糟了,青青不见了!」
  吃过晚饭,青青闹着要吃点心,差遣临风去街上买。临风不想与他分开太久,特地施了轻功,不消一刻的工夫就光荣完成了任务。
  谁知道也就这么一下,青青就不见了。他找遍客栈也没有他的踪迹。
  临风知道青青一直惦记着师兄的生死,这几天又格外乖顺反常,心中起了疑念,这疑念渐渐扩大,变成了不安。
  这才赶紧找弦歌商议,谁知已经来不及,只见窗外闪亮,临风、弦歌忙探出头去瞧。东北方的天空一道青光闪烁,直窜天际。弦歌心知不妙,对宝宝的话忙抛到脑后,再看临风已经夺门而出,他拉着宝宝也赶紧追了上去。
  
  青青这几日来得到临风宠爱,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总算有点什么东西留了下来,更是下定了要救师兄脱离苦海的决心。今日正是鬼节,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之日,也是救师兄最好的日子。
  他遣开临风,一方面是怕他阻止,另一方面却是有一种复杂的情怀围绕着他,使他不能看着临风做出最后的决定。
  到了寺庙之后,他还没有进去,就见那一道青光爆发出来。
  青青心中大骇,忙施法进了寺庙,寺庙里已经一片慌乱,小沙弥们仓皇而逃。一股杀气从后院里侵袭过来,青青熟悉这气氛,掠身奔了进去。
  院落中,六个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呈六芒星状,正在摆阵施法。
  而阵法中央赫然就是自行冲破封印的狐妖绿湖。
  他的怀里抱着个人,那湿漉漉的面容俨然是谢小天!
  谁能知道,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即便人妖殊途,即便千里之遥,即便生死相隔,谢小天听到了。
  绿湖的缠绵和温柔,哀伤和绝望,微笑和泪水,召唤着他。
  蓦然回首,他就在那里。
  于是谢小天跳了,像只莽撞的飞蛾,眼睛、身体、心灵都被那绚烂火花吸引,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是他义无反顾。
  绿湖虽然囚禁于古井之中,却并不是一个空间。
  他亲眼看着,谢小天融在水中的泪水还有微笑,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去。
  谁能知道,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即便佛法难敌,即便身重如山,即便心如死灰,绿湖伸出了自己的手,穿过爱人的容颜,他的呼吸已经消失,他的皮肤已经冰冷,他却和他在一起。
  于是绿湖挣脱了,那除非死亡否则无法挣脱的封印在爱情面前破碎了。
  绿湖紧紧的搂住了爱人的身体,向那星空冲去。
  挡我者死。
  青青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绿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已经失去神智。
  青青只是犹豫一下,就果断的向一名老僧扑去。
  他并不想真心伤害老僧,只是轻轻一击,那老僧察觉身后来袭,忙分神抵抗,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工夫,那阵法就已经产生细微的缝隙。绿湖一声长号,身上青光大震,破阵闯了出来。六名老僧被他法术反噬,口吐鲜血俱倒地不起。
  青青不顾他人,大喊道:「师兄……」
  谁知绿湖早就六亲不认,疯狂的向他攻击过来。
  青青是被绿湖从小带大的,法术自然不如他,再加上不忍狠下杀手,一时之间狼狈不堪,躲避之中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师兄,我是青青,我是青青啊……」他大叫。
  绿湖动作一滞,却并不停歇,依然进行着猛烈的攻击。
  青青额头破了,血顺着眉骨流到眼睛里,刺得睁不开眼。他兀不死心,又喊道:「师兄,谢大哥,谢小天,你还记不记得他……」
  绿湖这回已不能被他话语撼动,狂叫着挥掌过来。他掌风凌厉,打在脸上猎猎的疼。
  「师兄……」
  青青眼睁睁的看着绿湖咆哮着向自己扑了过来,那速度很快,但是并不是躲不过的角度,青青想躲,可是他看到了绿湖湿润的眼眶还有绝望的眼神,突然间聚集了所有力量的掌心不能动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师兄啊,从小喂养他长大,教他修仙练法的师兄啊。
  也就是这么犹豫的一个瞬间,血在他眼前突然怒放,溅在脸上,烫得好像要将自己的心都腐蚀了似的。
  黑影像是不能躲避的厄运一般笼罩在眼前,临风仰面倒了下去。
  青青惊呆了,木然的伸手接住了他瘫软的身体。面前又绽放出赤红的光芒,青青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紧紧地抱着临风,看鲜血从他胸口源源不断地淌出来。
  临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也没有,血泡从他嘴角溢出来,触目惊心的颜色。
  他的眼睛闭了起来,嘴唇也失去颜色,最后的最后,手也垂了下去,虚弱的一下掉在青青的腿上,那么疼。
  青青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
  他也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泪水从眼睛里滑下来,淹没了所有的语言。
  突然间很静。
  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刚才的恶战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临风满身疲惫,血淋淋的躺在自己怀里,就像是第一次跟自己做爱之后的样子,他那么傻,明明疼的都晕厥过去,还对自己说,我没事。
  青青的腿麻了,胳膊麻了,大脑也麻了。
  青青这么疼,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临风,我不要这样,」他俯下身亲吻爱人已经冰冷的嘴唇,「我不要这样……」
  细碎的抽泣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青青摸摸自己的脸颊,是干的。他抬头看,只见狐大宝跌坐在地上,眼睛睁得那么大,害怕得连哭泣都不敢出声。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滚滚落下,竟然沾染上异样的颜色。
  在他的面前,弦歌静静的躺在地上。
  刚才绿湖扑向临风的时候,他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都使了出来,这才将绿湖击倒,可是,他的灵力也走到了尽头。
  狐大宝知道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却看不到重逢的希望。
  弦歌双眼紧闭,身体淡淡发出火红的光芒,那光越来越夺目,越来越浓烈。
  狐大宝的眼睛受不了这样的强光,忍不住躲闪一下。
  再转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永别。
  弦歌燃烧了。
  那火光冲天,在熊熊火焰之中,弦歌慢慢的,慢慢的消失。狐大宝被那火焰映得眼睛通红。
  突然一片金光袭来,火焰和弦歌就像是绚烂的烟花,在绽放出最耀眼光芒之后,陨落。
  地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青青胳膊剧痛,他低头看,那尾羽毛血样的鲜活——契约生效了。
  狐大宝失魂落魄的看着地面,突然间觉得有人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茫然回头,只见青青一脸的血污,凄怨的看着自己。
  狐大宝低下脑袋,站了起来,听青青说:「临风死了。」
  他猛抬头,却见青青面容并不十分悲切,不远处的绿湖和谢小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生死不离,他听到他说:「我也要跟他们一样。」
  那语句说不出的坚定,感染的狐大宝也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我也是,我也要同他们一样。」
  青青看着狐大宝,那稚嫩的面容仿佛在这一夜之间成熟起来,这也许并不一定是弦歌希望看到的,但是却是宝宝继续生存下去所必须的。
  
  雨一直下。在密密雨帘之中,连草都显得滑腻,湿漉漉的颓败。
  在那青山绿草之间,两个少年坐在一个坟包之前,雨水已经浸湿了他们的衣服,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青青,你有什么打算?」狐大宝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青了。
  青青凝眸看那孤零零的坟包,「以我现在的道行没有办法去地府索魂,所以只能等他转世,每一次轮回我都要找到他,一直到我足够强大到能够留住他为止。」
  狐大宝忍受不住寒气逼人,终于变成了狐狸,他抖了抖皮毛上的雨珠,钻到了青青的怀里,「我已经开始想他们了。」
  青青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皮毛,说道:「我也是。」
  话未说完,一道闪电划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青青被这惊雷吓了一跳,低头看那狐大宝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却发觉他的眼神不对起来。
  「怎么了?」
  狐大宝惊恐的看着天空。青青也抬头看去,却除了乌云什么都看不见。
  「我、我不回去。」狐大宝突然说道。他声音充满了恐惧,但是也坚定。
  青青疑惑的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狐大宝不理他,从他怀中跳脱出来,幻成人形,大声冲天空嚷道:「我不走,我不回去……」
  青青心中害怕起来,施了法术看去。
  这才发现层层乌云之后影影绰绰的人影,竟然是天兵天将。
  狐大宝抖得厉害,背脊却挺得那么直,青青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刚要伸手去捉狐大宝,眼前就见一道金光夺走了自己的视线。耳边是轰轰的雷声。
  那雷声与普通的雷声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直直打到了他的心坎上。
  五雷轰顶……
  青青心中剧骇,身体却仿佛被钉住似的不能动。
  那雷声一下接着一下,在他身前爆炸,青青身上不痛,但是心却已经碎成了千万片。那雷如果击中的不是自己,还能有谁呢?
  等他的视力从那强光的打击中慢慢恢复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狐大宝已经消失了。他刚才站着的地面上塌陷下去,连血都没有,只剩焦黑的泥上。
  青青不敢过去看,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雨还在下,空旷的野外里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刚才的闪电惊雷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青青就那么坐着,他的旁边是临风的坟墓,他的眼前是狐大宝遇害的坑壑。
  这世界真的塌了。
  
  10
  
  千年之后。天宫巍峨,瑞云环绕。
  衣着彩纱的仙女们手端果盘酒水,穿梭于大殿之中,婀娜的身姿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好像是暮色笼罩前的霞光一样绚烂迷濛。
  众位大仙们散散落落的或坐或站,说着闲话。目光却有两个焦点。
  一边是那场地中央云蒸雾绕的仙池。
  仙池里莲花开得正盛,在袅袅白雾间,郁郁的莲叶滚着水珠,好像玉色的托盘般安置在水波之上。慵懒的睡莲玉体横舒,点缀在葱葱郁色之中,吸引了池边人的注意。
  那人站在池边已经不知多久。
  相对于盛装出席的仙人们,他的穿着太过随意。一件宽宽的长衫拢住他纤细的身材,如云乌发散落腰间,就连匆忙穿梭的侍女都穿得比他精致。但仅是这样的打扮,也无法掩饰他凛冽的光芒。
  仙人们对他充满兴趣,却又无人敢贸然靠过去,只是一边暗暗注意,一边窃窃私语。
  那人是天庭最受争议的人物——狐王青帝。他本是媚狐一族,本没有资格升天,但却中途改修天狐之道,终修成正果,荣登仙班,翘首狐尊。
  且不说那狐王青帝从媚狐道转到天狐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就说他之后的种种行径,也够成为那些大仙们茶余饭后的话柄了。
  青帝升天之后,行径诡异,极尽逆天之能事。相传他不仅化珠为狐,供自己日夜享乐,后来更是枉顾天道轮回,掠夺凡尘之人相伴身侧。玉皇大帝不敌众意,曾派兵讨伐,却吃尽苦头,兵败如山,最后也只能漠视他的存在。
  青帝虽然受尽众人窥视,却也早已习惯的模样,一副悠然自得。他的心,早早就飘到了自己寝宫之中。
  那个人应该还在睡着吧。昨天晚上为了提前庆祝今天的团聚,他可是使足了力气将那人吃干抹净,连渣都没有剩下一点。
  清风过,袖中一阵搔痒。
  他忍不住微笑,捉住里面的小东西,手指轻弹,低声说道:「老实点。」
  袖子太过宽松,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在风中振动几下,又沉寂起来。
  他微微转身,看向高台上红影绰绰,说不出的骄傲遥远。
  那正是众位仙人们的另一个焦点所在。
  今天乃庆祝翼族之王封帝的宴会。翼族体质特殊,极难产下后代,更不要说是千载难逢的凤凰了。此次的翼族之王是翼族期盼了千年的新帝。
  这位新王虽然称帝不久,却已经经过了千百年来的锤炼,在烈火中重生。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却并不见他面容上有多少喜悦。柔和的光晕中,只能看到他金黄的双眸骄傲森然,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青帝面容带笑,款步走了过去。众位仙人见他这番举动,无不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不知道这样的两人将会迸出怎样的火花。
  凤王弦歌也发现了青帝的靠近。
  对于这样一个和自己同样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他是颇为不屑的。
  「弦歌。」青帝轻佻的叫道,语气中有着不相宜的亲近。
  弦歌轻轻皱眉,将眼睛转向了越靠越近的男人。[云养月]
  青帝不被他凛冽的目光所动,将手中的酒杯一直凑到了弦歌的嘴边,「祝贺你。」
  弦歌看着他有些奸诈的笑容,伸手将酒杯推开,将脸附了过去。他身材比青帝高大许多,从众仙们的角度只看到两人耳鬓厮磨,竟似亲密的接吻。
  「如果我是你,」弦歌冷冷说道,掩饰不住的恶意,「绝不会自讨没趣。」
  青帝笑容不变,答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自己客气一点。」
  弦歌直起身子,青帝并不阻拦他的离开,只是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我今天来,是专程来见你的。」
  弦歌停步。
  青帝耸耸肩:「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嗯,就当是祝贺你称帝吧。」
  弦歌嗤笑,欲走。
  青帝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上抬,袖子从他手腕滑下些许,竟然露出红色的羽毛图腾,「如果你不要,可是会后悔的。」
  弦歌见那图腾,神情更加冰冷:「你是谁?」
  青帝笑了笑,他本就妩媚精致,这样带着一点笑意更是衬得他眉眼鲜活起来。
  弦歌并不这么轻易被他美色迷惑,只是这狐狸的眼睛太深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随着笑意渗了出来。
  「如你所见,这个宴会实在太无聊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到我那里去坐坐?」
  弦歌目不转睛看他,思量半天最终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他转身就走,青帝却动也不动。
  弦歌回头,青帝站在原地固执的说道:「去我家做客。」
  弦歌眉头微皱。
  青帝说了一句话:「我只问你,当初你迫我以性命为抵押的东西还要不要?」
  
  若论女子面容,以天界为上,但是若论魅色,恐怕狐族的美人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弦歌被那些衣衫半裸的狐女们挑逗诱惑,却丝毫不动,扭过头来对在旁边看得幸灾乐祸的青帝说:「如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不如更有诚意一些。」
  「怎么?」青帝抚唇,艳色无人能及。
  弦歌推开身旁的美人,将自己的大腿空了出来。掩饰不住的挑衅刁难。
  青带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放下手中酒杯起身款步向他走去。他身形纤细修长,宽大华丽的衣摆在地板上拖动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
  弦歌冷冷看着他,笑了。
  青帝从善如流的坐在他腿上,偏头就要亲。
  弦歌显然更加主动,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两人唇齿相连,竟比亲密爱人还要火热激烈。
  青帝将身子缠在他的身上,手才刚刚探到弦歌的领口里面,就被猛地推了下去。
  弦歌低头看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你也不过如此。」
  青帝坐在地上,也没有半点恼怒之情,反而笑得更加得意起来。
  袖口里的小东西大概是感应到刚才的震动,也不老实起来,哆哆嗦嗦的蠕动。
  青帝看着面前宽阔的肩背迳自往前走着,低声笑道:「等不及了么?这下可惨了,你这位成了性冷感。」
  弦歌迳自往外走,还没出得厅堂,就见一个人疾步走了进来。
  还没有看清那人长相,那人已经热泪盈眶的抱了过来,「弦歌!」
  弦歌一愣,侧身闪了过去。
  眼前的男人年纪不大,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说不上多么漂亮,但是眉宇之间却满是正直凛然的气息,尤其如今喜极而泣的笑容,更是让他都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脑海中却找不到记忆。
  弦歌满脑子疑问,这才想起来这的原因,竟然因为刚才的胡闹而忘记。他转过身站定,细细看着青帝,过了良久才说道:「我认识你。」
  他口气笃定,不只是因为青帝和这男人对自己表现得似乎熟悉相识,更是因为青帝手腕上那羽毛的图腾,分明是翼族中最神圣紧要的契约封印,生死之契。
  他性情冰冷,千年以来高居在那帝位之上,着实没有什么是紧要到要动用这一契约的。但是那青帝身上的契约却是千真万确。
  青青看向那站在一边的青年,青年冲他点点头。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期待。
  青青一手拉住他,缓缓将另一只手伸出,「物归原主。」
  他的掌心,一只灰白皮毛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乌黑的眼睛从皮毛中半露出来,看着面容凛冽的弦歌,乌溜溜的眼睛因为好奇而散发出莹透的光彩。
  「这是什么?」弦歌皱着眉头问道。
  青青不分青红皂白将那狐狸塞到弦歌手中,声音却说不出的温柔隽永,「大宝,他的名字叫做狐大宝。」
  弦歌听说过这个名字。
  青帝初登帝位,就以自己千年修行将一颗狐珠塑铸血肉之躯,并取名狐大宝,以示珍惜之情。
  「这什么意思?」弦歌彻底茫然了。
  青青不理会他,反而伸手抚摸安慰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狐狸,柔声说道:「宝宝,这是弦歌。」
  话说那日狐大宝不肯随天兵天将回天庭领罪,遭受五雷轰顶之刑,神形俱灭。青青先有临风、弦歌猝死在前,现有狐大宝横死当场,一时间肝胆俱裂,动弹不得。
  等到他神志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当初弦歌与他订立契约,托付他照看狐大宝,如若违约,以性命相抵。
  可是狐大宝昨晚命丧于此,他又为何完好如初呢?
  青青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羽毛图腾栩栩如生,分明没有消逝的意味。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心中隐隐期待如同压抑的火花,软着脚爬到狐大宝葬身的坑壑,用手将土块扒开,只见焦黑的泥土中一颗金灿灿的珠子掩埋其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一瞬间泪流满面的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狐大宝的狐珠啊!
  五雷轰顶是天庭极刑,受刑之人不管道行多高,都免脱不了魂飞烟灭的命运,更何况道行浅短的狐大宝。
  他手忙脚乱将珠子捡了出来,这才发现那狐珠表面蒙着一层金灿灿的玉石,已经被雷击得龟裂,但是却保得里面狐珠不散。
  青青热泪盈眶,不由得大声哭了起来:「宝宝你有救了。」
  后来他勤习法术,终于重塑狐大宝肉身,这其中苦楚无以言表,终于等来了今天的团聚。
  那小狐狸似乎能够听懂青青言语,抬头看看弦歌,用尖尖的鼻子亲昵的磨蹭他的手指。
  弦歌心若磐石,但是看到这样乖巧的狐狸,软绵绵毛茸茸的一团窝在自己掌心,竟然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青口中默念咒文,只见他手臂上发出火红的光芒,连宽大的袖口都遮掩不住,好像有火焰在燃烧。只见那袖口鼓胀,火焰越燃越烈,突然有一只火凤凰腾空而起,火红色的翎羽洒下点点的光滴。
  大宝被那红光笼罩,蠕动起来,一股金色的光芒从体内透了出来。
  那金光似是有着自己的意志,缓缓向弦歌的胸口流动。
  弦歌虽然有些惊奇,却并不闪躲。那金光有着熟悉的感觉,是自己所有。
  弦歌看着狐大宝,狐大宝看着弦歌。
  已经过了千年。
  荏苒的时光像是一本画册,而那金光就是打开这画册的钥匙。
  千年之前,两个天真少年,嬉笑怒骂,肉麻缠绵,不识情苦滋味。
  千年之后,一凤一狐,云泥之别,当初种种犹如过眼云烟,却在内心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一张张画面,里面有血有泪,有欢笑有离愁,印记了两个少年成长的痕迹,充塞了他们最初的爱恋。
  千年时光,两世轮回。
  凤凰在弦歌头上盘旋,最终消失在他的掌心之中。
  风轻轻吹过,青青眼中有泪。
  他和自己的爱人手拉着手,看到了弦歌面容冰冷的看着掌心中的狐大宝,狐大宝也傻气的看着他。就那么看着看着,什么东西融化掉了,暖意一点点从他们的眼睛嘴角渗透出来。
  小狐狸蠕动起来,乌黑的鼻子湿漉漉的耸动着。
  弦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并不是一个可心的讨喜的宠物,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摸上一摸。
  那玉色的手指踌躇的伸了过去。
  小狐狸好像是笑了,嘴巴咧开一个愉悦的弧度。
  弦歌面容不禁和缓,却见那愉悦的弧度变成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叼住了他的手指。
  疼!
  看着弦歌那张气绝的脸,青青和临风抚掌大笑。
  狐狸吃鸡,天经地义,只不过,这两只,谁吃谁还很难说。
  
  ——全文完
  
  番外
  
  地府里有许多的鬼,更确切地说,是魂魄。
  魂魄一般都是透明的,如果质地好的话还会发出淡淡的萤光。
  这在常年黑暗的冥界来说,无疑算是一道美丽而诡异的风景。但这只是对外人来说,或者那些刚刚到来的新鬼来说。
  小圆站在奈何桥边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河畔有些调皮的魂魄在他眼前头发隙缝里飘过来荡过去的逗他,他也没理。
  他只是有些无措的站着,也坚定,偶尔轻声哀求着:「婆婆,婆婆。」
  他前面是长长的队伍,脸上大都麻木不仁的等着喝下那一碗断魂汤,前生今世一并忘怀。
  孟婆对着这些魂魄不为所动,一碗碗的汤灌下去,一了百了。
  队伍很长,很久才慢慢移动一下。
  小圆随着队伍慢慢的往前挪动,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哀求,如果稍微心软一点的,看到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恐怕都不忍拒绝。
  可是孟婆很爽快地给了答案,不行。
  「婆婆,他不会记得什么的……」
  小圆的手里,牵着个孩子,那孩子长得有些怪异,仔细一看嘴角还流着口水,看到小圆的眼睛的时候,就会傻乎乎的喊着,毛毛,毛毛。
  队伍终于走到了小圆这里,孟婆亲手将一碗汤灌到了孩子嘴里。
  孩子喝了,那嘴巴里一直重复的名字随着这汤混沌,到最后也变成了含糊的空白。
  小圆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还是什么都帮不到。
  
  小圆是地府里最资浅的神仙,职位是无常候补。
  神仙没有生死,只有缘起缘灭。时候到了,就要有新的职责。
  所以,无常候补听起来离无常很接近,但是却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转正。
  小圆的主要职责就是跟在无常大人后面实习,间或打杂。
  改变他那波澜不惊的一颗神仙心的,是一名男子……男鬼。
  那男鬼也并无不同,只是他求了小圆的师父一件事。
  他应了别人的,临走前要去看看那人的弟弟。
  这份执念,让他死死钉在奈何桥边,动他不得。
  现任大无常使尽九九八十一法也奈何他无能,索性应了他的要求。
  小圆自然是大无常的跟班兼出气筒。
  只是那男鬼要见之人不是凡物,大无常就算有心帮他也无从寻起。
  男鬼淡然一笑:「这倒不难,有那人之地必有他。」
  找个非凡对象不易,找个轮回魂魄对于无常来说就不是难事了。
  更何况,那魂魄这一世阳寿将尽,早也是去,晚也是去,不如一趟了事。
  大无常携着那男鬼下了人间。
  
  枯松,破庙,阴雪天。两无常一男鬼排排坐等收魂。
  被三双眼睛注视的倒霉孩子窝在发霉的破草堆里,眼看就不行了。
  倒是应了句老话,早死早超生。
  男鬼要见的人见不到,也不见急,老神在在的坐等。
  随着时辰的临近,无常反而急了。
  那小乞丐已经快要进入弥留之际,那破庙里依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小乞丐已经不行了,他嘴唇灰青,连冻得发抖的四肢都失去了颤抖的力气。
  就在这三双眼睛屏气等待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丝异动。
  最先发现的人,是小圆。
  小乞丐的身体慢慢浮了起来,他已经不知外事,略嫌僵硬的手刚刚掉落,却被一簇厚重的皮毛裹了起来。
  一只硕大的狐狸突然出现在破庙里。
  那狐狸眼见不是凡物,九条硕长的尾巴如怒放的妖莲般团团围住了小乞丐。
  小圆看着那包裹的皮毛泛着淡淡的青光,却说不出的温暖舒服。
  小乞丐也感觉到这股温暖的气息,他的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手微弱的握住了缠绕在腕间的皮毛。
  只不过这份温暖来的太晚,他的这轻轻一握也不过是最后的力气。
  慢慢的,慢慢的,就放开了。
  狐狸托着那只手,化了人形。
  小圆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小乞丐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出来。
  那狐狸变的人的脸也被墨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
  小圆就这样屏气凝神的看着狐狸缓缓低下头,将一个吻落在了小乞丐冰冷的额头上。
  从到来至离开,那狐狸都没看上他们一眼。
  大无常见得狐狸走了,才一脚踹向小圆,还不去收魂!
  
  这只是一个引子。
  小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到那只狐狸,那个额头上的吻。
  那狐狸应该是认识小乞丐的吧,可是如果认识的话,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呢?
  这疑问到了大无常那里只换来个老拳一枚。
  那乞丐前世与妖苟且乱世,换来十世苦难。
  小圆摸着额头,跺跺脚跑了,转头就扒着红尘池看尘世轮回。
  人海茫茫,生死离散,要费多大的精力才能找到前一世的灵魂呢?
  小圆不知道,狐狸也不知道。
  小乞丐的魂魄很快就转世了,依然不是什么好命,三岁就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一户人家当养子,谁知道好景不长,那户人家很快有了喜脉,小乞丐虽然不至于又被抛弃,但是也从心肝宝贝沦为奴仆,十五年之后顶了小公子的刑罚人头落地,又是短暂的一生。
  这一次狐狸出现的很早。
  小乞丐那时候还是府里的小公子呢,一群孩子都围着他转,狐狸变成了个小孩模样,在旁边站得小圆都着急了,才犹犹豫豫地凑了上去,趁着小乞丐没有发现,狠狠地摸了他屁股一把,用得劲大了,还把小乞丐给弄哭了。
  小圆也想哭,小乞丐不知道,可是他看着呢,眼巴巴地,狐狸为了摸这一把,足足等了十年。
  后来小圆就不看小乞丐了,他看着狐狸笑笑的跑走。等到出了城镇,那步伐大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却模糊了。
  小圆就一直看着他了。
  狐狸是媚狐一族,道行应该不浅。但是他却散了自己的修行,改修天狐。
  小圆不是妖怪,不知道这有多难。
  可是一日一日的,他的眼睛离不开这个狐狸了。
  他看着他挣扎痛苦,默默忍受。
  偶尔也有垂泪的时候。可是那泪水就好像午夜的月圆,那么寂寞,那么深邃。旁人都看不见的。
  于是一百年过去。狐狸终于再度修成了人形。
  小圆看着他离开深山,又开始在尘世游荡。
  他知道,他在寻找那个不知已经轮回了几世的爱人。
  终有那么一天,他找到了。
  狐狸化了自己百年的修为给那魂魄做了个记号,然后再一切从零开始。
  日日夜夜再从孤寂的生活中沉默,偶尔无声的哭泣。
  只不过,他又成了一只无法化成人形的狐狸。然后又是百年时光。
  小圆看着他墨黑的发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修长的四肢从皮毛里蜕变出来。
  小圆没哭。他继续看着。
  狐狸这次寻找那花费百年功力做下记号的魂魄容易了许多。
  小乞丐已经第九世了。这次算是命好,一个有钱人家的傻少爷。
  衣食住行都是好的,可惜只被父母秘密圈养在一个小院落中。
  他也许不知道寂寞吧。
  狐狸在没人的时候钻了进去。傻少爷很容易的抓住了他。
  那是因为狐狸更傻,他没有跑,一头扎进了傻少爷的怀里。
  从此,傻少爷有了生平第一个朋友,一只叫做「毛毛」的狐狸。
  少爷是傻子,说的话没有几个人信,自己也浑浑噩噩的。
  狐狸安心的陪了他一生。
  一生。
  小圆在少爷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哭了。
  儍少爷不知道在他风流快活的时候,外面那个更加傻的狐狸吹了一夜的冷风。
  傻少爷想起狐狸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毛毛、毛毛」的叫,傻狐狸就颠颠的跑过去了。
  小圆看得差点砸了那可怜的红尘池。
  儍少爷揉着狐狸的皮毛,笑容很满足。
  狐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舒服的,眯着眼睛的表情也很满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沉寂的地府都有了新的变化。
  小圆要调走了,于是他决定帮狐狸做一件事。
  少爷死的时候,还在叫着「毛毛、毛毛」。狐狸却没了踪影。
  小圆拉着傻少爷站在桥边求孟婆。
  只一点记忆,让儍少爷下一世不负那个更傻更傻的狐狸。
  脚也站麻了,腿也站酸了。孟婆不肯答应。
  一碗孟婆汤喝下去。傻少爷不说话了。
  两碗孟婆汤喝下去,傻少爷的眼睛清明起来。
  小圆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双不管几世轮回都不曾改变的眼睛,居然这样的清澈美丽。
  第三碗孟婆汤。傻少爷端着,微微笑了。
  他问孟婆:「几次了?」
  孟婆说,九次。
  傻少爷手一抖,将碗里的汤泼了。
  我就在这里等他。
  他再不来,我就彻底的忘了他。
  小圆在旁边傻傻的看着他,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等小圆再见到狐狸的时候,是在蟠桃宴上。
  那时候狐狸已经不是小圆一个人所知的傻狐狸了。
  他抖抖皮毛,天庭都要震三震。估计天王老子都不敢在他头上动土。
  小圆看他那华美的锦服,威严冷峻的气息,吓得腿都软,赶紧找个偏僻的地方继续偷窥。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旁边的青年毫不手软的甩了个嘴巴在那张烟视媚行的脸上。
  狐狸非但不恼,反而一头撞到青年的怀里,像只娇宠的猫咪。
  青年伸手又去拧他的耳朵,狐狸不知道是疼还是舒服的眯上眼睛,满足的笑了。
  此时小圆才松了口气。
  哦,什么狐帝,还是原来那只傻狐狸。
  
  ——番外完[云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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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过这文,印象不深,只记得开头很有爱,后面越来越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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